这两年以来,叶清再一次体会到了紧张与害怕相交融而产生的压力。
沉默许久,他才用着自以为很镇定平静的颤抖声音,开口问道:“谁?”
门外的人似乎也很意外,敲门地声音变得没有刚才那么果断清脆,半天才犹犹豫豫传来一声微弱的柔声:“是,是七哥么?”
沈默站在门外,无处安放的手紧紧地攥着衣服的一角,那原本平坦的一处布料此时已经被他□□摧残的遍布褶皱,像是被团成球后被拆开的废纸,皱的可怜。
他从门中央那个微小的猫眼张望着,好看的眼睛中,原本的黯淡却在听到一门之隔的屋里传来一声“谁”,而变得黝黑锃亮。
但是,期待了许久,屋里再也没有了动静。那双刚恢复生机的眸子又恢复了一片死寂,就好像方才那一瞬间只是一场短暂的回光返照。
“大概是再也不想看见我了吧。”沈默心中想着,唇角勾起了一丝苦涩。
就在他慢条斯理、十分有序地将画板摆好,将颜料从袋子中拿出的时候,屋里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紧接而来的是门锁“咔哒”的一声。
沈默拿颜料地手一滞,装颜料的盒子又重新滚回到了袋子里,似乎是那只手原本就没有太多的力气,而这一声开门声更是把仅有的所有力气全部抽走了。
他屏住呼吸,像个提线木偶一样,缓慢地抬起身子,缓慢的抬起头,然后缓慢的抬起眼皮,对视上那双熟悉的深邃,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字一顿道:“七哥,我……”
只是他话还未说完,纤细的手腕就被一股温热的力量紧紧包裹,不由分说地将他拽进了屋里。
一路无言,直到把他扔到了柔软的沙发上,那张阴沉着的脸才冷冷地开口道:“你到底想干嘛?”
沈默双手有些吃力的把自己撑起来,尽量做的直立板正:“七哥,我就是想来看看你,我没想到你会在家,上次是个误会,我……”
上次是个误会,可这次呢?
明知道有人在家,还死皮赖脸的又来了,说是误会,说出去谁会相信?可,他又该怎么解释?
沈默顿了一下,眼睑低垂,紧咬了一下嘴唇,“我”了半响后才意识到自己根本道不出什么所以然来,最后只好憋出来了一句:“对不起。”
叶清双手掐腰,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他微微颔首,盯着坐在沙发上态度端正,积极诚恳认错的沈默,那双桃花眸子没有半点该有的勾人心魄,反而将无辜可怜展现的淋漓尽致,让人见了就不由自主地甭发出无穷和无尽的保护欲。
叶清很烦。
他很烦这种感觉。
他总是认为自己像是□□控了一般,像是被沈默操控了一般,似乎不论沈默对他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他依旧会笑脸相迎地拥他入怀,心甘情愿地选择原谅。
想到这,叶清的眉头逐渐拧成了一个疙瘩,他强迫着自己不去看沈默那张美轮美奂的脸,冷言冷语道:“你不是去法国进修去了?怎么是法国妞入不了沈家少爷的眼,还是法国的男人满足不了你,让少爷你想起还有我这么个人了?”
话一说完,叶清当即就在心里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他刚才说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混账话?!
这下,他更无法去直视那双眸子,干脆直接就把头偏去了一边,在心里默念了三遍:“眼不见为净。”
沈默面色平淡,依旧是一副温柔模样,仿佛他天生就是那种没有脾气的那种人,事实也却是如此。
他愧疚地盯着站在眼前歪着头,像是医院里见到的落枕患者的男人,,柔声道:“我就是想你了,想回来看看你。七哥,你还记得么我曾经和你说过‘有生之年,都要和你在一起。’,所以,我回来了。”
这句话像是开启了叶清的开关,他僵硬的把头转了回来,双目通红的盯着坐在沙发上的男人,似是方才沈默的那一段话是用了什么高深莫测得星际用语。
叶清笑着,匪夷所思地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但还没等沈默开口,他立刻又轻声一笑,转而就变成了怒吼咆哮:“有生之年,有生之年……是我理解有问题,还是沈少爷你说的不太准确?”
“我……”
“沈默,你他妈地告诉我那所谓的狗屁‘有生之年’,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概念!难道就是你没完没了的将我抛弃,然后在假装无所谓地出现?你当我是什么?好玩吗?!”
拳头砸在一旁木头家具上发出了一声闷响,却也砸在了沈默的心口,让他痛到了极致,他立刻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却因为动作太急导致头眼发晕。
沈默在一片眩晕迷糊中隐约找到那个轮廓,心疼地想要去抱着那只手嘘寒问暖、看看伤势,想要给那只手擦药、止血还有包扎,可又想到方才对方厌恶的态度,若他真是这么做了只会给对方徒增烦恼吧……
他屏息凝神,收回了向前一步的脚,还有自己所有的“想要”,颤抖着轻声道歉道:“对不起七哥,对不起……我,我……对不起,你别生气,也别这样,你要是不喜欢,讨厌我,我,我保证再也不会打扰你了,我……你,你记得处理伤口,我,我现在就走。”
说罢,他借着眼前模糊的视野,匆忙慌乱地越过茶几,越过站在那里低着头,看不清任何表情地男人。
就在沈默本以为从此就要擦肩而过,以后两不相见之时,身体突然被一股力量紧紧禁锢,揉进了一股温暖的怀抱之中。
就像是上帝开了个玩笑。明明之前视觉还有听觉都变得模糊不清,整个人浑身上下都是昏昏噩噩地难受。
但就在这时,就在现在,沈默清晰地感觉到一个带着零星胡茬的下巴,轻轻抵在了他的肩头,带着些许的热气顺着一句轻到飘渺的“小默,这一次别走了好不好?求你……”喷洒在他的脖颈,喷洒在了他的心上。
这一刻,沈默心中觉得叶清就像是天底下最好的良药,自己仿佛如获大释,所有的病痛灾难全都一消而散,一走而光。
他抬手轻轻附上环在腰间的那双手紧紧握住,微微侧头用自己干涩起皮的薄唇在叶清的额角轻吻了一下,低声呢喃道:“七哥,之前都是我的错,我这次不走了,再也不走了,就陪着你过一辈子,再也不走了。”
他一直不厌其烦地重复了好几遍,似是在对自己烙印,也似是在对叶清承诺。
叶清也不厌其烦地听着,听着一遍又一遍,心中想着千万种残忍对待怀中人的办法,就在这耳鬓厮磨之中被磨的烟消云散,幻做了泡影。
是啊,他确实如此的讨厌,如此厌烦着这种被沈默控制,被沈默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可……他却始终一再迁就、不能放手 ,只要这个像天使一般温柔的人儿说一句“七哥,我错了。”,“七哥,对不起。”“七哥,我爱你。”等等等等的情话,他就像被解开枷锁重获自由的犯人,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心头幸福,让他上瘾,无法自拔。
沈默醒过来的时候,身上原本被脱掉的的衣服,已经重新被穿在了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