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漪醒来的时候是被疼醒的。

入眼便是禁锢双臂的穿骨钉，每根都有手指粗细，掌心小臂各有数根，穿透了皮肉骨头，紧紧的钉在身后的石壁上。

整个人疼得呲牙咧嘴，但因这些钢钉的存在又动弹不得。

“真是狠啊，这是有多大的仇。”余漪的目光从钢钉上面略过，忍不住感叹，声音里带着久未言语的沙哑、缓慢。

他的头发很长胡子很长，乱糟糟的看不清面目。全身各处布满蛛网尘土，随着他说话带起的起伏，灰尘呛进鼻子，连着打了几个喷嚏。

余漪试着动动腿，想着说不定能向后踩着石壁借力挣脱穿骨钉，但动了几下却没感觉到腿的存在。

费劲低头看去，见脚虽然踩着地面，但大腿小腿上也各钉着数根穿骨钉。

一字排开，颇为整齐。

虽说双臂疼的自己呲牙咧嘴，可也算还有痛感，但这双腿脚却直接连痛感都没了。

余漪盯着那些穿骨钉一阵无语：“是我错了，说狠说早了。”

没办法，动弹不得的余漪只得试着转换着心情，打量着自己呆着的这个石洞。

头顶石缝间存着几滴水，没过一刻就有一滴滴下来，余漪只需要伸着脖子就能接到，冰冰凉凉的润下舌尖。

整个洞内黝黑深长，完全看不到有洞口进来的亮光。

余漪乐呵呵的想，说不定是因为现在天黑了，等日头升起，说不定洞口能给自己一个惊喜，唰的出现在面前。

余漪想完就给自己翻个白眼，这乌漆嘛黑的洞里都能清楚的看到身上有几根钢钉，要是有洞口早都能看到了。

洞内无天日，余漪算着时辰，估摸着约是过了三日，肚中一阵咕噜声。

“好饿……”

余漪费劲的扭扭腰，再这样下去不是被疼死就是被饿死了。

扭头看着比左手掌心少了一根穿骨钉的右手，认真的思考，这只手少一根钉子，拔的时候约是能容易些。

别人拔钉子是将钉子尖□□，但余漪拔钉子就只能将手□□了。

因为钉子入骨的时间太长，已经和裂开的皮肉长在一起，也因为这样才没有继续流血。

只是余漪想将掌心□□，只能重新将这些皮肉撑开，温热的血顺着钉子和掌心流下来，混合着血痂和铁锈味，很疼，不好闻。

在余漪一点一点将掌心收紧时，肩侧连着石壁的蛛网上爬过来一只蜘蛛，余漪舌头一伸一卷将蜘蛛拉入口中嚼嚼咽了。

吃完还呸了一口：“真难吃。”

为了不再继续等下一只傻乎乎的蜘蛛爬过来，余漪一咬牙，长痛不如短痛，双臂连带手掌一起使力。撕扯的皮肉声像放大了数十倍，充斥着耳膜。

余漪憋着一口气直接从钉子的端头将手臂掌心拔出，血流如注。

穿骨钉不仅钉身长，更是为了钉的劳紧，端头远粗于钉尖，钉尖约是米粒般尖锐，端头则是小指粗细。余漪这次从尾端挣脱，不仅将原本的伤口重新挣开，更是拉大了伤口，真正是应了这钉的名字——穿骨。

余漪双臂一得自由，整个上半身就不受控制的垂下，但因为双腿还直直钉在石壁上，所以整个人像是虾米一样耷拉着上半身晃了几下。

过了会，疼晕过去的余漪才有些清醒。动了动受伤略轻的右手，又一根根的将腿上的穿骨钉拔下。

等最后一根钉拔出扔到地上时，那清脆的撞击声像是一道号角，余漪整个人也随之软倒在了地上。

脸朝下，一嘴泥。

这次连呸的劲都没了。

虽说双腿上的伤口比手臂上的小一点，但因为双腿还没有恢复知觉，所以站不起来的余漪干脆趁着刚才憋的一口气还没用完，直接拖着腿往外爬。

洞口果然很远，中间的弯弯绕绕让余漪算不清到底爬了多久，只能感觉自己身上的温度在不断消失，视线也渐渐模糊。

一直等到看见洞外亮光的时候，余漪这口快被消磨完的气才又多了点。

余漪提着气爬出洞口，仰头躺在压得咯吱响的厚厚雪地上，看着湛蓝清透的天空，满意的露出笑容昏死过去。

余漪的脚边是条延伸进石洞里的血迹，身体周边被破坏平整的白雪也被沁上了大片大片的猩红色。

显得空旷又孤独。

等余漪醒来的时候，他还躺在原地，只是已经过了数个日夜，身上的积雪都有了一指厚。

“居然还没死。”

暗自感叹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真是倍棒。

余漪有些踉跄的站起来，拍打掉身上都已经被积雪磨掉差不多的蛛网。

再回头，看到身后这待了不知多少年的石洞上方刻着思过二字。铿锵有力的思过二字上染着红色的墨汁刻在石壁上。

这二字像是勾起余漪久远的回忆。

他忽的猖狂大笑：“思过？我何过之有！”

山顶上的风带着透骨的凉意，也吹散了余漪话语中带出的滚热白气。

放声笑完，余漪就站在这峭壁山峰皑皑白雪之上，面朝着思过二字，仰面倒下峰下万丈深渊之中。

夹杂着雪粒的烈风吹着余漪直直落下的身体，不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早已累极的余漪深知自己根本没有能安全走下这山顶的方法，除此之外。

坠落的时间很短，可还是像被拉长了时间线一般，直到只听“扑通”一声巨响，身体落入峰下活水潭中，余漪才放心的闭上眼睛再次晕过去。

他的身体在水中不自觉的游动几下，弯转的弧度和周边被惊散的鱼群有些相似。

余漪闭着眼睛，毫无知觉的顺着流水飘走。

等余漪再次醒来的时候，还是被疼醒的。

身上布满穿骨钉留下的洞，像个漏风的筛子，破裂的伤口这次又长时间浸泡在水中，有些青里泛白。

“没死啊。”

感叹完的余漪费力将眼睛睁开一条缝，映眼的是一片绿绿葱葱，他仰面飘在溪水中，这水里比那下着大雪的山顶暖和些。

正在余漪努力尝试活动手脚，想往岸边爬时，忽然听见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就是惊呼。

“快看这里，飘过来一个死人！”

余漪费劲的动了动手臂，想证明自己还没死。

“啊诈尸了！”又是一声尖叫。

“你让开些我看看。”一个胆子大的，揪着余漪的衣角将他从水里拉过去，伸手试了试余漪的鼻息，“有气，他还活着，”

余漪暗自称赞，这个还算是有眼光。但紧接着下句话就让余漪气的想爬起来把刚才的想法团成一团咽回肚子里。

“但估摸着也活不久了，受伤这么重肯定是惹上了厉害的仇家，不如我们把他推回水里，免得给村子招惹是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