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文会意,立刻解释道:“这个黎御天企图对映雪姑娘不轨,正好被我们抓到,这才,这才略施小惩……”
等了半天,采文才发现幻雪夫人连看都没有看过自己一眼。她只叫哑叔把黎御天抬到一边好生查看,一时也搞不懂夫人是个什么意思。
采文只好小声询问:“夫人?”
幻雪夫人这才像刚想起他一般,冷冷的说:“你还不够资格跟我说话,你的主子呢?叫他来!”
采文一时被斥得面红耳赤,只好咬牙转身找简一去了。
“娘,这是怎么回事?!”
刚被叫来的简竞世看着湿淋淋的黎御天还在一边虚弱的吐水,不由得一腔怒气冲天而起。
而黎御天一看到简竞世来了,终于无力的拖着身子蹭过去,赶紧抱住他的大腿,甚是委屈的说道:“简竞世……我又被欺负了……”
简竞世马上拿过一边的毛巾盖在他的头上,帮他擦拭湿漉漉的头发,语气虽然很生硬,但是眼角却有点红了,他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又嘴贱惹了谁?谁把你弄成这样的?我,我给你报仇去!”
简竞世刚说完,简一就迈进了院子。
“娘,竞世。”简一看到满院子的人,只简单的打了个招呼,然后就安静的站到了一边。
“哥哥……”简竞世几个月好不容易看到他哥一眼,还是在这种情况之下,不免心中五味杂陈。
“简一,这几个奴才可是你屋里的人?”幻雪夫人指着院中正跪着的五个人质问。
“是。”
“好,那你知道黎御天是简竞世的绊子么?”幻雪夫人继续问道。
“知道的。”
“好,你屋里的人你自己管教,我只罚你。从今天起,每天下课之后去祠堂跪两个时辰你母亲的牌位,跪满一个月为止。”
“是。”
听到简一应话,幻雪夫人没再说什么,转身就走了。
“你们几个跟我来。”简一对着采文他们冷冷说了一句,看都没看简竞世一眼,也毫不拖泥带水的转身走了。
一场风波,平息得甚是干净利落。
简竞世看着简一离去的背影,久久不能平静,最后只能微微叹了一口气。
黎御天知道他心里难受,于是握住了他的手说:“简竞世,我没事了。”
然后黎御天犹豫了一下,接着又低声说道:“我以后不会再来简一少爷的院子了……”
看到了事情整个经过的哑叔这时才走上前来,慢慢摸了摸简竞世的头。简竞世想,有这么多人安慰他,他应该知足了......只是直直望进勉心园的目光,却久久都收不回来。
姬舞一个午觉睡起来,发现影先生已经同哥哥去了书屋。他急匆匆的简单洗漱了一下,然后推开书屋的门,恭敬道:“影先生好。”
面具男子冲他点了点头,用平淡的语气说道:“今日山里的景色不错。”
说完又低下头接着看手里的书卷。
虽然一直都有面具遮挡,但是男子身上上等玉器一般的流光,全部自然而然的汇入姬舞的眼睛。看他安静的倚窗而坐,淡漠的像是一幅意境悠远的水墨画。所以姬舞总是幻想面具背后的男子,应该是有一张英明神武的脸庞,虽然不苟言笑,但是胜在气质卓绝。
每次影先生来,兄弟二人都会自发聚在书屋看书,听影先生偶尔指点上一两句,就如醍醐灌顶,叫人受益匪浅。
这日午后的阳光很好,看着兄弟二人安静的伏于案上,影先生放下手中的书,左手食指在窗棱上有节奏的敲击着,突然来了讲故事的兴致。
影先生微哑的嗓音很像带着毛边的宣纸,一团墨滴下去可以浸出一片山河,每次他讲一些杂学琐事的时候,姬舞都是最迫不及待要听的那一个。
影先生目光移向窗外,木屋外面的溪流边有一圈芦苇荡,微风过处,纷纷扬扬,随着惊飞的水鸟排出一圈苇浪。
影先生专注的看着,就好像在思考什么:“据说以前,渂阴临水县有一个商人,嗜赌成性。一次,他外出运货途中与人豪赌,不只输掉了随身钱财,还输掉了所有货物。而赢了他财物的人兴高采烈的运着这几车‘赌资’,准备回家卖掉。谁知路遇山匪杀人越货,横死山野,人财两空。而那一穷二白的商人则一路南下,落魄至极,最后竟要靠着沿街乞讨来赚取回乡路费。如果不是还惦记着家中老小,他恐怕早就投了渂水,一了百了。就这样商人好不容易回了临水县,看到的却是一片汪洋,与满目疮痍。原来就在他赶回来的前几日,家乡突遭百年不遇的山洪,一夜之间冲没了整个县城,所有乡人都是在睡梦之中丢了性命。这商人当时就一屁股坐在了泥泞的水坑里,此刻他可真正算是身无分文,且举目无亲,不知该死该活。”
故事停下了,姬墨低头思考着,姬舞则显然很有些怅然若失,他闷声闷气的叹了一声:“唉,这事要是发生在我身上,我恐怕是活不下去了,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悲惨的事情!如果他不好赌,本本分分,护住财物,早早回了家,那岂不才是美好。”
影先生听了姬舞的话,偏过头饶有兴趣的看着他,然后又转去看一旁沉默不语的姬墨:“你也是这样想的?”
姬墨斟酌一下,开口道:“其实这个人早该死在路上。”
姬舞有些不解的看着他,满眼写着:哥哥何时变得这般铁石心肠?!
影先生听了姬墨的话却是淡淡笑了,对着姬舞说:“如果他不好赌,死在山匪刀下的恐怕就是他,如果他不是挥霍了所有钱财,未能按期归家,也许就会跟他的同乡一起死于山洪。所以,他最后的选择是活下去,因为活着,方是这世上最蹊跷的境遇,最艰难的选择。”
姬舞闻言张开了嘴,仿佛悟出了一些什么,却又说不清道不明,心里的滋味仍旧是一言难尽:“先生……您这是叫我们兄弟俩,撇开过去,珍惜机遇,好好活着?”
影先生深深的看进姬舞的眼睛,抬手在他的头上不轻不重的摸了摸,半晌无言。似是肯定,似是无奈。谁让这就是姬家遭遇的命运呢?
“你当下无心的选择与作为,又怎么能简单的判定终究是得是失?”
影先生转眼望着一轮落日下的漫漫原野,这句话仿佛透着浓浓的意味深长,还未等姬墨与姬舞仔细回味,接着他又淡淡说了一句:“桂婶回来了。”
桂婶这次回来,脸上带着一些伤。本来想遮遮掩掩混过去,可是却被影先生拦住了:“桂婶,这是怎么弄的?”
原来桂婶是在市集上与人发生了口角,推搡之间撞倒在地,这才擦伤了脸。
桂婶说:“我起初也并没有在意,但是后来隐约听到他们在谈论的人叫什么‘姬长歌’,说是当今太子的老师,后来被满门抄斩了,还有人劫法场放走了人犯的妻子和两个儿子……他们骂姬家世代恩宠,却通敌叛国,跑了的儿子估计以后也是个逆种。我气不过,就跟他们绊了两句……大人的恩怨,干嘛要扯到孩子的身上……”
听完桂婶的表述,三个人都沉默下来。
倒是没人担心桂婶会识破兄弟二人的身份,桂婶只是一个寻常妇人,她能关心什么国家大事。这整个冲突唯一的矛盾中心恐怕也不过就是个“姬”字,令她有些触景生情。
之后桂婶匆匆躲进了自己的屋里,影先生一言不发的离开了,姬墨则嘱咐姬舞送了一些伤药去桂婶的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