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一度论剑谈玄,修界的各大门派齐聚书剑宗。正道来镇场,邪教来砸场,还有天涯海角的无名修士,纷纷报名来捧场。
按照祖辈传下来的规矩,年会期间抛开正邪、只论修为,禁止杀戮、只许交流,然而每次过了一年后,正邪双方旧仇添新恨,只想好好教对方做人。
祁纵作为邪教之首长生殿的少主,一人一刀,孤身来赴会。
他这个人,刀比人出名。
修界提到他,都是不敢直呼其名的“长生殿那毒瘤”,提到他的名刀「昏晓」,却个个称奇,进而借神兵落入魔头手、必成凶器之说,七嘴八舌地贬他一顿。
相传这厮穷凶极恶,在江南时便横行霸道,刀下亡魂万千。兼之脾性暴烈,手段残忍,历来为人所不齿。更有甚者,说他五岁吸血、十岁吃人,诸如此类的斑斑劣迹,擢发难数、罄竹难书,如果修一部《毒瘤作恶史》,大概要厚过《修界琐事录》。
而这些传说的中心、也就是长生殿少主祁纵本人,此刻正怀抱长刀,躺在树杈上,面无表情地听树下一群杂鱼扯他的闲话。
都瞎讲几百遍了,烦不烦!
他从头到脚衣物全黑,发色、眼睫也尽如鸦羽。只有怀中优美凛冽的刀,通体白玉,修长凉薄,和他的肤色很像。这杀人如麻的小少爷从早到晚躺了一天,此刻一双眼睛愈发沉炽,看着就让人心生注释:“此人易燃易爆炸”。
树底下这群家伙,有完没完了?!
祁纵在树上躺了多久,他们就在树下讲了多久。个个不来谈玄来八卦,从祁纵的身世背景扒到他的相貌品行。祁纵只是不希望有“长生殿毒瘤偷听他人机要事宜”的话传出去而已,不然早该一刀插下去了。
就在这时,树下的人忽然压低了声音。其中一个阵修满脸诡秘地道:“哎,你们听说了那事儿没?”
其他人立刻兴奋地凑过去:“哪事儿哪事儿?”
阵修两手比划道:“就那事儿啊!”
“到底哪事儿?”
祁纵也一皱眉,他又有哪事儿?
阵修激动地说:“祁纵喜欢男人的那事儿啊!”
祁纵:“?!”
众人惊呼道:“哇!!!”
树下顿时炸开了锅,这个消息一经传出,所有人都瞪圆了双眼,急不可耐地催那阵修快讲。
他们个个两眼放光,上身前倾,结果正当那眉飞色舞的阵修想要开口时,一柄玉刀从天而降,“嗤”地插在了他们中央。
“……”
这一瞬间,众人像是突然被掐住了脖子的鸡,树林里一片死寂。片刻之后,他们动作一致地抬起头来,原地僵成了木雕泥塑。
远近天光中,暮色如酒,铺陈几许。晚风拂动在他们头顶垂落的黑衣,少年懒洋洋地坐了起来。他容色秀美,不过面上一双桃花眼瑰丽黑沉,写明了此人不是好鸟。
祁纵没有低头,只是眼睑微压,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们。他两条修长的腿裹在纯黑长靴里,本来正随风轻晃着,悠闲随意,下一秒就突然发力,一脚踩在了那个阵修脸上。
“……邪教毒瘤吃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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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祁纵一个人走在山中。
玉刀「昏晓」被收入了左掌,变成一枚漂亮的朱砂痣。
他先前把刀往地上一插,那些家伙就屁滚尿流地蹿走了。他们已经作鸟兽散,现在祁纵独自前往年会主场书剑宗,脑子里却全是不久前的几句对话。
阵修是最先拔腿就跑的。他一边跑,还一边魂飞魄散地叫嚷:“我没说错啊?!祁纵你自己说过的!一人说话要一人当啊!”
祁纵一刀背抽了过去:“我什么时候说过?!”
“今年上元节!别人问你婚姻大事,你说要娶就娶天下第一!”
祁纵寒声道:“那又如何?”
阵修字正腔圆地喊:“天下第一,锦官书剑宗的少公子——卿笑寒!”
祁纵:“……”
有这回事?
得,他又不知道。
祁纵冷笑一声,运起灵力传音而出:“天下第一卿笑寒?那又如何!过了此次年会,我必把他斩于刀下,天下第一,当属长生殿!”
他的声音一层层扩散开去,百米内金振玉聩。那阵修闻言脚步一顿,竟然还回过头来:“你要是娶了他,天下第一不也属于长生殿?”
祁纵大怒:“滚!”
“那你自己娶自己?你不也是男人吗!你就是喜欢男人,死断袖!”
这种无门无派的散修口无遮拦,荤素不忌,典型的死也要骂个痛快。祁纵忍无可忍,顿时一刀挥出,百米外那嘴贱的阵修感到两腿一凉,低头看了一眼,立刻一把提起裤子飞奔跑走,歇斯底里的狂喊比祁纵蕴了灵力的声音还响:
“祁毒瘤你罪大恶极不得好死卿公子是你一辈子都得不到的男人——!!!”
……
祁纵一脸木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想得到卿笑寒。
卿笑寒很值钱么?
……好像是很值钱。
卿笑寒长得美么?
……听说是挺美。
祁纵默默地想,可是关他什么事。
他一不想绑架,二不想奸污,“要娶就娶天下第一”是他瞎说的,这也能扯,服了。
此刻天已经全黑,转下这片山岗,就能到书剑宗山门。可就在这时候,祁纵忽然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