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没?”
耳边传来轻轻的唤声。
封烨下意识的以为这又是那个莫名其妙在他心里回响, 连着问了他三个问题的声音。
但待他意识稍微清醒一些, 他就意识到了不是。
那个声音极具穿透力, 能越过一切杂音,直接在他灵魂中震荡。
而现在他所听到的声音,是刻意放低的, 若非他本就处在将醒未醒的朦胧状态, 说话的人又离他很近,他根本不会听到这唤声。
有人在他旁边。这个认知让封烨混沌的意识立刻清醒了过来。
他睁开了眼,并且在睁开眼的同时,他用最快的动作离开了原地, 拉开与这陌生人的距离。
第一次睁眼时他尚未有这样的反应, 但背上未愈的鞭痕和颈侧的烙印,都让他仿若惊弓之鸟, 抵触任何人的靠近。
“砰”一声,坚硬的头骨撞上了同样坚硬的栏杆。
封烨捂着作痛的后脑勺,这才发现手脚上的镣铐都被解下了,没了束缚, 他的行动一下灵活了许多。
但他刚醒来却没有意识到一点,恍惚间还以为自己戴着沉重的镣铐, 所以使的力气就格外的大, 这才导致撞上栏杆。
这一撞虽然响,但疼倒是不怎么疼。起码跟被鞭打的鞭痕和烙印比, 不疼。
也拜这一撞所赐, 封烨彻底醒了, 他也终于想起来发生了什么。
他没有二次失忆,他不记得以前的事,但在第一次醒来之后发生的,却都还记得。
被按上烙印之后,这群刚刚来到西羌皇城的外族人,便被带到了城西,一处专门关押奴隶的草棚里。
说是草棚,但其实跟关牲口的棚子也没什么差别,一样的脏污,一样的简陋。简陋到让人怀疑,风稍微刮的大一点,它会不会塌掉。
这样的草棚,也不会有多舒适的床铺,里面只有扎人的稻草。但封烨跟其他人一起,被关到这个棚子里后,却很快,躺在稻草上,睡了过去。
这短短一个白天,他经历了太多,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让他疲累不堪,而且那不断作痛的伤口,也只有睡着时才可以短暂忽略。
只是睡也没有睡的多沉,睡着时是最没有防备的时候,所以无论是人还是兽,一般都会有固定的用来睡眠的巢穴,只有在熟悉的巢穴中,才可以感到安全,才可以放松紧绷的神经。
封烨对这里的一切都很陌生,他甚至对自己都有些陌生,又经历了白天的一系列事,西羌皇城内的每一寸土地,都无法让他有可以完全放松,深深沉睡的安全感。
他睡的很浅,任何异动都会让他惊醒。而这个刚刚与他说话的陌生人,原本其实并不在封烨身边,是在不久前自己挪过来的。
他自以为自己没有发出多大的动静,但封烨昏沉的意识已经因为这丝动静要醒来了,那句“你醒了没”是叫醒封烨的最后一根稻草。
待后脑勺上与栏杆碰撞的疼痛稍缓,封烨终于有功夫来打量这个有意接近自己的人。
这是一个二十来岁的男人,本该是身体正强健的年纪,但却因为饥饿和奴役而显得有些消瘦,脸上也有股营养不良似的蜡黄。
此人身上的服饰也并不是那些西羌人的服饰,而是与草棚中的其余人一样,简陋的刚刚够蔽体的粗糙麻布。
封烨身上也是同样的造型,无论是造型还是处境来看,他似乎都跟这草棚里的人是同属一类的。
但其实,无论是那些戴着鬼面的士兵,还是这些貌似同族的人,对封烨而言,都只是陌生人。
对他而言是陌生人,但对这个陌生人而言,他似乎并不陌生。
非但不陌生,此人还一脸奇怪的问道:“封烨,你反应那么大干嘛?”
封烨被说的愣了一下,并不是因为对方的问题,而是因为对方的那个称呼。
“封烨...”封烨喃喃的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这听起来像是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