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部侍郎话里有话。
区区贱婢,如果没有主子的吩咐,谁胆大包天敢拦住国君?
明面上礼部侍郎就事而论,暗里却指孙鸢这个太后僭越本分,就连皇上也不放在眼里了。
孙鸢脸色一沉。
殿上气氛猛地降了下来,其余大臣深感不妙,个个静若寒蝉。
“爱卿所言甚是。”孙鸢说,坐在珠帘之后,垂下来珠帘正好遮挡住了她的脸,谁也看不清她的表情。就连留在她身边的秋景和春岚,在她说出第一个字的时候也低下头不敢说话。
孙鸢停了下来,礼部侍郎唇边勾起一抹得逞的弧度,正要接过孙鸢的话说下去,却又听孙鸢开口:
“此事的确是宫人犯下大不敬,哀家自会给各位大臣一个交代。”
“……太后明察!”礼部侍郎躬身,退回原位。
“退朝——”
等小皇上和太后离去后这些大臣才鱼贯而出,分成几个小团体走在一起,各自簇拥着中间的人出了宫。
先皇也是幼年即位,先太后垂帘听政。但先皇被先太后架空了权力,成了傀儡皇帝。
如今沈知弥年纪还小,不知事。朝中上下正是担忧他年纪太小,走上先皇的老路,这才极力反对孙鸢垂帘听政。
孙鸢能够明白他们的心情,但朝中形势波涌诡谲,就算她能如他们期愿撂担子,这形势也不允许。
沈知弥缠着孙鸢,孙鸢只得收回心思,亲自将他送往太傅那儿。
孙鸢转身要走,被沈知弥拉住了衣角。
“母后知道弥儿用功,”孙鸢蹲下身,柔声说道,“这江山本就属于你,迟早要归还到你手里。若是不用功,以后如何才能处理好政事,成为一代明君?”
沈知弥这才念念不舍地松开手,目送孙鸢离开。
“娘娘。”秋景此时才敢开口,她小心翼翼地说,“陛下他舍不得您。”
孙鸢停下脚步,心知才五岁的孩童正眼巴巴地望着这边,却狠下心没回头。她淡淡地说:“迟早都会离开,何必培养出感情。”
秋景、春岚是为数不多知道这位她们一直伺候着的贵人的身份的人,因此她们听到这句话也闭嘴了。
“秋景。”过了会儿孙鸢说:“礼部侍郎这件事,哀家就交给你去办。”
她顿了顿,又说:“随意找个有罪的宫女处置便是。”
“喏。”
礼部侍郎并不在意处置的到底是不是早上冒犯沈知弥的宫女,他只在意今早他在朝中上奏的事是否达到了他想要的效果。
秋景先一步走后,孙鸢这才安排春岚去做另一件事。
——宫里被安插进来的眼线全部拔了。
秋景和春岚办事牢靠,短短一日之内,淑房殿和太妃所居的昶寿宫的宫人在不知不觉中换了模样,宫里的人大换血。
冷宫中犯错的宫女多得是,甚至连疯癫的也不少。
秋景随意找了个人抹黑了脸杖毙。但在这途中,有个小太监找她离开了一会儿,并未一直盯着这些人的动作。
难得奏折少,孙鸢批完奏折之后令人送走,在案桌上铺开画卷,沾了彩墨勾勒线条。
她做事一向入神,因此脸屋里进了人也没发现。
“太后好雅致。”沈廉坐在窗上,一只脚尖踩着地面,另一条曲着放在木横上。
这道声音太过熟悉,孙鸢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手腕不易察觉地一抖,所幸孙鸢及时把笔尖提了起来,并未毁了这幅画。她搁下笔,拿起宣纸吹
了吹未干的笔墨。
“王爷有何贵干?”
沈廉跳下窗,走近说:“无事。恰巧本王闲逛时路过淑房殿,便想着过来瞧瞧。”
端和王府和淑房殿一个在宫外,一个在宫里。
“……”孙鸢放下宣纸,冷着脸说:“王爷下次莫要再走岔了路,哀家可不能保证王爷能完好地走出这里。”
这么快就被戳破借口,沈廉也不恼。他走到书案前,双手撑在案上,上身前倾,凑近孙鸢说:“本王有一事想不通,特意来请教太后,还望太后能指点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