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进得屋来,穆善吩咐几人高声说话掩护,又有几人留心不远处的监视者,匆匆与黎正轩商议后续。穆天心拿出一张纸来,果然是杨月半出走的书信,黎正轩一看之下,又惊又气,这丫头被娇惯得胆子好大。
穆天心道:“大姐会得知今日的安排,全因为我说走了嘴。可她这几天日日寻了由头出去,都是早出晚归,谁能料到忽在今日来这么一着。”穆善道:“归咎的事情之后再说。她这一去得远了,只怕就要给郁广川的人察觉动静,会不会对她不利?”
黎正轩顿了一顿,摆手道:“一时之间倒不用担心她的安全,忠信侯的人不会、也不敢伤她。只是他们一旦察觉不对,我们的计策也有了破绽。”穆善道:“那事不宜迟,我们尽快动身。”
黎韬急问:“那我大姐怎么办?”黎正轩道:“你们一路之上留心她的踪迹,但是不要耽误行程。剩下的有我。”
于是穆天心、黎韬和黎锦匆匆与众人中身高相若者换了衣服,拾起打好的包裹,夹在队伍里出了门。按照计划,他们几人趁着天色将黑、光线不明先行混出去,待行得远了便由余下前来的人接应,上大车尽快赶路。到第二天晚上,监视黎家的人见姐弟四人镇日不出家门,必定心中起疑,那时再趁夜令几名高手潜入黎家接应剩下的几人逃出,使他们误以为被带走的是黎家姐弟,向错误的方向追赶。一来这些人轻身功夫都是不弱,未必能被追上;二来即便被追上了,也叫他们走错方向,后悔莫及。
本来这计策算得上巧妙,现下却有了一大变数,穆善不免心下惴惴,此行除了他自己,所来的都不是什么高手,真要遇上大队人马截杀,确实没有十足的把握护得这几个孩子。只是他早年便与黎正轩结下情谊,几个孩子又是自己的亲外甥、外甥女,无论如何不能辜负重托。
一行人走了六里多路,黎锦年幼,实在走不动了,于是穆善将他背在背上,又再行了六、七里路,这时天已黑得如一方浓墨。再少行几十步,就是计议好接应的地点。穆天心忽道:“舅舅,咱们与前来接应的朋友可有暗号之类以证身份之物?”穆善一怔,说道:“穆家人在外行事,都是手持家族标记,这一次前来,倒也不曾定下什么暗号。”穆善经穆天心提醒,想到杨月半任性出走,的确是该谨慎才对,于是命左右两人先上前探看。
原不过几十步的距离,策应之人只会来早不会来迟,最多出于谨慎走得再远一些,凭着派出之人的脚力,一盏茶的功夫便该回来了,但却久等不至——不好,前方原是个陷阱!
穆善瞳孔巨缩,明白当下境地危险,转向黎韬:“好孩儿,今日事急,你爹教你的一身本领,可休要辜负了!”黎韬原本稍许乱了阵脚,此时被穆善一句话激励,不仅定下了神,还蓦地生出一番豪气:“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关是不能闯的?遇山则移山,遇海则填海!”此时天幕上几颗星星显现出来,淡淡星光下,黎韬见路边一棵树生得茂盛,后退一小步,暗暗蓄力,下沉,向前纵跃而起,在半空提一口气,正好落至树冠,身体隐入枝叶之间。黎锦见了这一手,就要为哥哥叫好,穆天心急忙掩住他嘴巴。
黎韬向百步外张去,借着点点星光,隐隐见到一群人的身影,约莫二、三十个,在原地相机而动,其余便看不清楚。就在这当儿,忽然为首的人跃步向前,押后的两、三个人点起火把,人群呈扇形向这边移了过来。黎韬当即以手作刀,劈下一根树枝拿在手里权做兵刃,一面从树上跃下,一面低声叫道:“二、三十人,顷刻便到。”穆善当机立断,令两名体力好者将穆天心和黎锦负在背上,只管朝前跑,自己与黎韬紧贴他们背后守护,剩下还有四人,各自抽出兵器,两人一组,随在他们数步远的位置拒敌。
穆善一行跑出
百步左右,追击者便有三五个赶了上来,两边拒敌的穆家人瞬间便被缠住。穆善要黎韬他们速度不可稍慢,自己则飞身抢上,双掌急拍,转瞬之间连毙两人。穆家四人相互配合,拼着一人受伤,瞬间又毙一人。剩下一个追击者惊惧之下略加迟疑,被穆善踢在肋骨,斜飞出去。于是穆善一行按照原有排布继续奔跑,只是不过少许功夫,追击者便衔尾而至。
前来追击的人都是功夫好手:穆善一双肉掌以一当五,虽然不显危急但也无暇他顾;黎韬以一对三,其实绰有余地,但他临战经验不足,使的东西又不趁手,情势略显窘迫;负着两个孩子的穆家人彼此守着后背,但也腾挪困难,以二对三,捉襟见肘;余下四个穆家人结成小的战阵,对付剩下八个来敌倒也不算吃力。一时拳肘相撞、兵刃相击之声大作。
那刚刚被穆善踢中肋骨的人这时爬了起来,扑进战圈,正好抱住黎韬的脚。黎韬急忙挣脱,但是慌忙之间招数已乱,手中作棍的树枝横飞出去,右手前臂也给刀锋带到,划了不深却很长的一道口子,不禁痛哼一声。但黎韬从小练武,父亲狠下心让他吃了不少苦,也常常亲自和他对战,此时黎韬见了血,反而冷静下来。黎韬闪身躲过迎面的一刀,就着手臂吃痛下斜的姿势,成斜角向上一翻,重重砸在一人腰间穴道,那人剧痛倒地,抽搐半晌不能爬起。趁着他倒下留出空隙,黎韬跃出圈子,不再是被几人合围的境地,又借巧劲以快打慢,踢翻了一人,夺下他手中钢刀。见那人即将爬起,黎韬想到当下情况紧急,也容不得迟疑,一刀斩将下去,算是结果了此生第一条人命,有几滴鲜血溅到脸上的时候,黎韬竟有几分恍惚。穆善此时亦骤然发力,战局瞬间明朗。又过得近两刻钟,穆善一行将追击之敌尽数杀死。
这时众人大多精疲力尽。正在喘息之时,一名家人忽然哇的吐出大口鲜血,旁边人急忙扶住,但他仍是吐血不止,不一会便没了气息。众人一时无声。过得片刻,穆善走到刚死去的家人面前,还未及蹲下身,忽然旁边又一人低低咳了一声,随即吐出一口血来,同样倒地死去。
众人均心下戚戚。这时穆天心犹豫着开了口:“好在咱们余下的人暂离了险境,这二位长辈也不算白白牺牲。”穆善皱了皱眉头,忽然开口道:“二位请现身吧。”只听得头顶树梢传来几声怪笑,飘飘然落下两个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