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黎韬从睡梦中醒来,又是一阵烦恶,冲到外边花丛,再次呕吐起来。想起昨天半夜的荒唐行径,黎韬不禁扶额叹息,暗忖以后再也不能喝酒。
此时七个女子鱼贯进来,每人手上一个托盘,分别呈着洗漱用具和一应早点。七女屈膝行礼,动作整齐划一。黎韬二人洗漱、用餐已毕,前日迎他们进阁的女子踏进小院,仍是一般的深青服色,伺候洗漱的众女纷纷行礼。女子脸上挂着淡淡笑容,施一礼道:“徐大爷,少公子,你们一路远来,歇息得可好?大娘子吩咐,若是二位尚不觉太过劳苦,便有请凤丘堂一叙。”
黎韬二人相视一眼,稍微整饰衣衫,抬步跟在女子身后。一行人穿回廊、辟幽径,到了一座独立的二层阁楼,阁楼形制庄严大气。黎韬寻思:“昨夜和皇甫兄二人一番胡闹,竟然起了作用,真是知母莫若子。”寻级而上,刚爬上来的阳光落在脚背,洒了一室欣喜。
一整个二楼,原来就是一整间凤丘堂。转进去先是八幅画组成一扇屏风,从左至右依次是群女采莲、稚童卖花、美人凝睇、公子弹琴、侠女刺熊、壮士打虎、绣娘织锦、少年挽弓。八幅画中,以美人凝睇最为传神,颦颦之间,既有妩媚,又有哀愁;又以少年挽弓最为粗劣,若拿到市面上不过是中等之作。
屋内尚有大大小小众多摆设,未及细细观赏,一阵娇笑传进耳朵,青衣女子道了句“娘子安乐”,向黎韬二人微微点头,便弯着腰倒退出去,屋内再无旁的动静。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闻声已久,不见其人,黎韬和徐髯有些尴尬。黎韬忽想起昔日在家时,弟弟小锦钻到父亲怀里又是打滚又是撒娇,大行恭维之事,想要买些新奇玩意,屡试不爽,二姐每每调侃,说道无论是什么人,只要投其所好,马屁拍在正好处,便可万事大吉。想到这些,黎韬清了清嗓子,试探着说了一句:“娘子安乐?”
屏风后又传来一阵娇笑,一个声音酥酥软软,道:“徐爷、黎公子,来都来了,也别拘谨,进来坐吧。”
黎韬二人转过屏风,只见屋子尽头摆着一张大床,淡青色床帏拉起,床上侧坐着一名美妇,素色衣衫,长发轻挽,不戴珠翠,一条莹白如玉的小腿露出来,脚踝上套一草环,草环中间一朵淡淡黄花。如此惊为天人者,让黎韬和徐髯都有一瞬间的失神。黎韬脱口吟道:“何须浅碧深黄色,自是花中第一流。”
那美妇如此颜色,自是七仙阁现任阁主、皇甫嘉岸的母亲——施浅碧了。她听黎韬脱口称赞,又是掩嘴一阵娇笑,道:“你小小年纪,却学得南腔北调的。”徐髯道:“韬儿他这样说,自然心里是这样想的。他是个忠厚儿郎,阁主请不要疑心,救他一救。”
施浅碧道:“你说黎韬心里是这样想的,那徐爷心里是怎么想的呀?”
徐髯道:“阁主貌若神人,徐某自然也是这样想的,只是我二人都未敢有一丝亵渎之心。”
“当真?”
“当真。”
“这可就奇了。你二人竟如此亲厚,连所思所想都一般无二,莫非黎公子是徐爷家子侄?”
“这倒不是,徐某一介江湖异人,哪来的家族子侄?只是黎韬这孩子,性情忠厚、天赋超然,偏偏命途多舛,令人心有不忍。再加上他中毒至此是间接受我所累,因此我自要担上这干系。”
施浅碧故作惊讶,道:“啊呦,真不是私生子一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