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叫谭璇玑,你叫张璇!”
谭璇玑又一次从睡梦中惊醒,梦里这句话在她耳边鼓噪震荡,她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她的确不叫谭璇玑,她叫张璇。
六百三十一年前,张青统一乱世,登基称帝,立国号大楚。
张青死后,皇位被传给长子张秉珫,其弟张秉钰妄图夺取皇位,在民间煽动造势,鼓吹自己的政绩,贬低兄长的才能。百姓人云亦云,都道张秉珫是个昏霍之人,浑忘了他跟随张青征战天下时的累累战功。张秉珫一怒杀死了张秉钰,之后在几件大事的处理上也多有失当,本就初定的政局更加风雨飘摇。
张秉珫死后,长子张灵即位,短短半年,各地发生动乱。以刘焱为首的一支人马最终杀入王廷,逼死张灵上下九族,推翻了大楚政权。
刘焱自立为帝,建立起大熠王朝。之后休养生息,国祚绵延数百年。
三百二十三年前,刘子期即位,其昏聩无能,使朝政崩坏。不久,有乱党打着“除妖妃、诛佞臣”的旗号进行逼宫,把刘子期架空成了一名傀儡皇帝。
刘子期郁郁而终,其第三子刘汶即位,运用铁血手腕夺回了实权,但也致使国家元气大伤,大熠王朝就此衰颓。
二百零三年前,历经近百年的战乱,信阳王朝建立,至此二百余年,渐渐达到鼎盛时期。
谭璇玑正是大楚皇室、张秉钰的后人。当年张秉钰被杀,他这一脉在大楚迅速衰落,竟因此得以在刘焱的诛杀中存活。这一脉分出两支,一支改姓楚,一支改姓章,隐藏民间,暗谋复国之事。大约几十年前,姓楚的一支发生意外,也被诛戮殆尽。姓章的一支藏踪匿迹,又改为姓谭,始终背负着大楚的国仇家恨。
她这一生要走的路,早在八岁时便已注定。
谭璇玑上有一位堂哥,投军入伍,做到了游击副将,却在那一年暴毙而亡;另有一位大弟,满月时生了一场重病,从此瘫痪在床;还有一位小弟,同样在那一年重病夭折;母亲积劳成疾,加上打击太甚,不久便撒手人寰。
记忆中,那一日春寒料峭,黄沙漫天。父亲破例准许谭璇玑进了祠堂——年前家里的光景刚有点起色,父亲便将祠堂整饬一番,沐浴更衣向祖宗告罪——祠堂里灯烛煌煌,几十道目光从八方涌来,谭璇玑战战兢兢,不敢抬头。
“我说,你听着。”父亲一字一句道,“你不叫谭璇玑,你叫张璇。你的祖先,是横扫六族、马踏九州的楚高祖。你身体里的血,是大楚王室的血;你后背的脊梁,是大楚王室的脊梁;你颈上的头,是大楚王室的头!”
谭璇玑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迷惑地抬起头,却被父亲一巴掌打在脸上,道:“跪下!我说,你听着,一字一字的刻进骨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