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半夜,弟妇吊死在了房梁上。
谭璇玑一边操办丧礼,一边将诸事安排妥当,预备尽快动身,去百草园为侄儿求药。
百姓纷纷议论,有的赞叹弟妇贞洁,担心寡妇门前出是非,干脆以死殉夫,真是好样的;有的可怜尚在襁褓中的孩子,家中连遭厄运,只能由姑母抚养长大,如今后者又要孤身涉险;有的唏嘘这一家的兴衰,从贫苦中走出来,没过几年好日子,惨祸便接踵而至,如今人丁单薄得只剩下孤儿寡妇;有的危言耸听,揣测谭璇玑是不是命中带煞,怎么身边的人个个不得善终;有的却觉得,谭璇玑是有情有义的女中豪杰,无论夫家娘家,统统一肩挑起……
谭璇玑对此街头巷议却是毫不在乎。无论舆情如何,都只能维持一时的热度罢了。百姓们永远追逐着最新、最快、玄之又玄的东西,假若有一个人只想对一件事跟踪探索,漏掉了一些最新、最快、玄之又玄的,便会被大部队所抛弃,感到孤独和索然无味。
为免自己走后手中权柄有所松动,谭璇玑决意即刻动身,早去早回。
“老乡,请问百草园怎么走啊?”
矮小汉子黑里透红的脸庞现出古怪神色,道:“你不是本地人吧?”谭璇玑笑了笑,道:“您真是好眼力。我是扬州人,专门到百草园求药来的,赶了十几天的路才进山,可是绕来绕去的,还是糊涂了。”
汉子欲言又止,终于挥挥手道:“你要找不到啊,那也是天意。回去吧,有什么是非要强求的呢?”
“您这是话里有话?不瞒您说,我亲人生了怪病,有一味药,非百草园不能寻得。因此,别说是深山迷路,便是老天爷此时降下一道雷在我面前,我也不会生半点退缩之心。老乡,我想您知道些内情,就请指点一二吧。”
“我真的不知道,你回去吧、回去吧。”说着转身欲走。
谭璇玑急忙拉住他,泫然欲泣道:“老乡,您一看便是个好心人,我求求您啦。”
汉子叹息一声,道:“我又懂得什么啦?那桩事,发生在十七年前,我还不大懂事呢。连着好几天,爹娘把我关在家里,不准我出门,究竟发生了什么,我是一点也不晓得。只知道从那以后,百草园再也不许外人进去了。这么多年,陆陆续续的也有不少人前来,光是我遇到向我问路的,就有二十几批、上百号人。他们有没有进得去我不得而知,总之没看到一个活着出来的。到后来啊,再遇上向我问路的,我是打死都不说,说了不就等于造孽么?”
谭璇玑闻言心里一沉。汉子口中的那桩事,她自然有过听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