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洱的父亲肖长业是本地一家采矿公司的矿长,母亲沈珺如是小学教师,家境殷实。两年前她们家还换了套房子,如今住在全市房价最高的地段,十八楼,站在阳台就能看见大海。
放了学,肖洱背着书包回家。
小马市没有设立住宿制高中,可能是因为城市太小,大家从学校到家最多也不会超过半个小时。肖洱家离学校也不远,坐14路公交车,三站就能到。
刷卡进小区,坐电梯上楼。钥匙在锁孔里转到第三转才打开门,肖洱知道家里没有人。
果然,屋里一片冷清。
肖长业工作一直很忙,每天晚上8、9点钟才能到家;母亲好一些,但她今年当上了班主任,杂事不断,也常常要到7点以后才能回家。
肖洱去厨房里淘米煮上饭,就直接去了卧室,关上房门,反锁。她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要做,但是反锁房门令她安心。
打开台灯,肖洱按照记在作业本上的顺序一项项完成作业。她的字不像一般女孩子小巧娟秀,相反的,间架结构非常大气。干净利落的字,像她这个人。
8点整,肖洱做完了所有的作业。高二学业繁重,天宁高中更是以老师严厉、作业繁多著称。常常有学生家长抱怨自家孩子每天做作业做到12点以后。可是肖洱效率极高,正常情况下,9点以前就能完成当天的全部作业。
做完功课,父母也没有回来。肖洱打开右手边的抽屉,拿出放在最上面的第一本练习册——练习册的前后都有二十多页空白,她从中间靠前的某一页开始使用。
这是她的日记本。夜深人静,肖洱“睡着”以后,母亲有翻她东西的习惯。母亲总担心肖洱会被男孩子惦记上,担心她本该放在学习上的心思被打扰,所以要时时监控。
肖洱从不拆穿,甚至,她有那么一本带锁的精装版“日记”,藏在抽屉最里头,偶尔写一些能给母亲看的文字。
但她真正的日记本,其实就放在抽屉的最上头,一本其貌不扬的练习册。
事实上,她不喜欢记日记,不论怎么不显眼,她都害怕留下把柄。可是有些事情闷在心里,随着年月的累积,越来越让她觉得透不过气。
肖洱打开日记本,上一次写日记还是半年前,大年三十那天。
只有两行字——
“亲爱的雅洁,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吾爱长业。”
肖洱抽出一支笔,写上今天的日期:2012年9月6日。
“今天,我看见了聂铠。她应该也回来了。”
肖洱合上日记,重新放回抽屉里。
8点半,沈珺如先回了家,手里提着几个熟菜。
肖洱听见声音,走出卧室:“妈。”
“小洱啊,作业写完了?”
“写完了。”
肖洱上前接过沈珺如手上的拎包和塑料袋。
“饿了吧?爸爸还没回来?”
“嗯,还没回来。”
肖洱拿出几个碟子,把熟菜放进去,说:“我爸打电话给你了吗?吃过再回来还是回来吃?”
“没打,应该是吃过再回。别管他,咱们先吃就成。”
肖洱的动作迟疑了一瞬,才说:“嗯。”
吃饭的时候,沈珺如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状若无意地问:“学校里有什么新鲜事情呀,说给妈妈听听。”
“刚开学,学校方面的事情有点多,没什么新鲜的。”肖洱面不改色,回答道。
“不要耽误学习知道吗?”
“嗯。”
饭后,沈珺如去书房备课。她一贯干练强势,对待工作一丝不苟。
肖洱在厨房洗碗的时候肖长业进了家门。
“洱洱,在洗碗呀?”父亲探头进来,跟她打招呼,“妈妈呢?”
肖洱觉察出他今天心情很好。
“在备课。”
肖长业点点头,把外套外裤一脱,丢在客厅沙发上,一边解领带一边往卫生间走。
他每天回家第一件事情就是洗澡,要是沈珺如出来看见他随手丢外衣,免不了要埋怨几句。肖洱擦擦手,把他的衣服挂好。
然后,她听见父亲在浴室放水的声音。下一秒,肖洱的手探进父亲长裤的右口袋里,拿出一只手机。
是最新的款式,触屏的智能手机,有屏幕锁定的密码,四位数。肖洱熟练地输入“1224”,进入主页面,调出短信功能,查找垃圾箱,点击“恢复”。
肖洱自己没有手机,可是有一些手机上的小功能,父亲甚至不如她清楚。
恢复的短信里果然有那个号码发来的,肖长业没有存她的姓名,可是肖洱早就背熟了那个号码。
“长业,处理完手头的琐事,我就要搬去小马市了。”
“几年过去,小马市和原来大有不同,你呢,还一如当初吗?”
“什么时候可以再见到你?”
最后一条短信是今天发来的,父亲的回信是:明天下班后,我联系你!
肖洱重新删除那些短信,退回主页面,将手机锁屏,放回肖长业的右口袋里。做完这一切,肖洱回到卧室,从书包里抽出物理课本,预习明天的功课。
几分钟后,客厅的座机响起来。肖长业擦着头发上的水去接了电话,片刻后扬声道:“洱洱,同学的电话。”
肖洱不猜也知道是谁。走到客厅,肖洱接过电话,余光瞥见父亲从口袋里掏手机出来。
“小洱是我呀。”阮唐欢快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今天晚上的数学作业是什么?我忘记记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