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燥热的六月。
小城的夏季总是很闷热,哪怕你光着膀子只穿个大裤衩在外面走,心里也总有一股无名之火难被消灭。
我的办公桌靠窗,早上八、九点钟阳光就一点点洒进来,先是照到我的桌子,接着电脑,最后我整个人都沐浴在了正午的阳光下,避无可避。
我随手拿起一个宣传册扇风,可越扇心里有股火气越来越大。隔壁办公桌的祁瑞敲敲我桌子,说:“一一,吃午饭去了。”
“来了。”我放下宣传册,拎上手提包起身。
“咚—”起身的时候膝盖磕到桌角,我摸摸膝盖,她们则回头看着我无语的笑:“怎么又磕到了呀。”
我朝她们嘿嘿一笑。
“一一,听说你妈妈是老师?”我打好红烧牛肉饭坐到椅子上,对面的杨子悠看着我开口。
“嗯,怎么了?”我夹起一块牛肉放进嘴里。
“我家小胖很快要读小学了嘛,最近在看学校。阿姨是老师,比我们更懂吧,你能帮我问一下吗?”
“可以。不过…我没记错的话,你家小胖才三岁吧?读小学也很早嘛。”
“不早咯。要先选好学校,离家远要商量着卖掉现在的房子买学校附近的学区房,按片区分学校还要考虑户口问题,我家在学校这块儿又没什么关系…”她看我一眼,继续道:“而且还要提前半年这些报名,现在竞争太大了…”
我打断她的话,说:“好,我回家帮你问问,能帮到你的一定把帮。”
坐在我旁边的祁瑞开口:“毕业就结婚真好啊,孩子上学了也还年轻。我现在都25了,感觉男朋友还没有想结婚的意思。”
杨子悠微微皱眉,说:“那你可得抓紧了,女人一过了25可就不比男人了,早一点结婚生活也早一点稳定下来。”
祁瑞用手捅捅我说:“你才是最让人操心的,现在还没有男朋友。工作做的好也不如好好嫁个人靠谱。”杨子悠点头附和到:“对呀一一,咱们一年进的出版社,你这三年一个男朋友都没交,我们看着都着急。”
我刨完最后一口饭,不疾不徐地说:“25…不是很年轻吗?!你看我满脸的胶原蛋白,很年轻呀!”
对面的杨子悠严肃地说:“你说咱还能年轻几年?30岁眼看着也快到了。”
我…不是还有5年?!!虽然是同龄人,可我老感觉杨子悠看我的眼神和看她家的小胖没有什么区别,都是那般慈爱中带着点怕这孩子学坏的担忧…
果然当妈的人是不太一样。
下午下班,祁瑞的男朋友来接她,杨子悠的老公也在公司门口等她,我和她们打了招呼准备走路回家。
到了傍晚,温度渐渐变低,不像中午那样黏糊糊的风,吹过的风凉爽了些,心里的火气渐渐小了。
我把包挎在肩上,看着来来往往步调悠然的路人,心里觉得这样的生活也没那么糟糕吧,又不是非要拿命去奋斗拼搏才算年轻。而一想到杨子悠和祁瑞的话,想到那个逼仄的办公室,想到那些做了无数遍的选题策划报告……
很久之后,林一一也记得那个平常的下午,膝盖还有些隐隐作痛,她此生做过最重要的决定,就在那个膝盖又痛了一次的下午。
回到家,爸爸已经把菜炒好了,妈妈在盛饭。三人围坐在桌子旁,电视发出有些刺耳的声音。
“妈,声音太大了。”
“苏成捷演的电视耶,你不看吗?”我妈一脸慈祥的看着电视上的苏成捷,仿佛是她亲生的儿子上电视似的。
“嘿,我怎么不知道最近你迷上了偶像剧?
爸,你不吃醋啊?”
“她这算是妈妈粉了吧,还好。”
“屁嘞。人苏成捷多好一孩子,好歹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现在出名了不应该支持嘛?”
“支持支持,哦对了妈,小学老师你有认识的吗?”
“认识几个,怎么了?”
“我同事杨子悠,你见过的,她最近在给她小孩看小学,就让我来问问你。”
“她家小孩…才几岁吧?”
“三岁。”
“三岁也太着急了。”
“哪里着急呀,她得先看好学校,然后再看要不要卖房子去买学区房,按片区分学校所以户口也要弄好,还要提前半把年去报名嘞…”
“停停停,我微信上问问他们,问了给你说。这那么年轻怎么操那么多心呀,当年我带你的时候没想那么多你不也好好长大了嘛。”
“因为都是我在操心。”一直埋头刨饭的我爸冷不丁开口。
“那不也是你心疼我,怕我操心太多长白头发变丑吗?”我妈似乎是想反驳我爸,但我怎么听怎么觉得这语气像是撒娇,我满身的鸡皮疙瘩或许可以作证。
“对呀。”我爸看着她笑笑,他俩又对视着笑了笑。
我:……
不过我倒是已经习以为常了,自我有记忆起几乎都在狂吃我爸妈喂我的狗粮,25年了呀,我还是没有一点长进的兜兜转转待在家里吃他俩的狗粮,我恨呐!
吃过晚饭我洗了碗,他俩手拉着手说要出去散步。
“喂那么晚了散什么步?我们坐会儿唠唠,我有大事要说!”我甩着手上的水朝他俩喊。
他俩恋恋不舍的脱下换好的鞋换上拖鞋进来坐着。
“什么事呀,今天还打算和你爸跳舞来着。”我妈拿过遥控板打开电视,果然还是苏成捷那个电视剧。
“我要辞职。”我啃了口苹果,视线聚焦在电视上。
“什么?!”这声是我那不苟言笑的老爸发出来的。
我扭头看着他们,又说了句:“我要辞职,去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