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功告成,”方鸻将虚拟的键盘向前一推,坐在床上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又看了看不远处坐在书桌上,窗外的月光下,正仰着头看着云海之间风光的妖精小姐,伸出剪刀手向她比了一个自以为帅气的手势。而塔塔缓缓回过头来,有些安静地眨了一下眼睛,有点不解地看着自己的骑士先生——怎么忽然作出了类人猿一样的举动?
“帕帕,帕帕,”方妮妮一双小手吊在花盆里的铃兰上,在半空中晃来晃去,叫人忧心随时会掉下来。那可怜的植物,被生活压得弯了腰,承受了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负担,“帕帕,猴子。”
这小丫头越来越淘气了,方鸻心想,但他不打算和小孩子一般见识。他刚刚把一篇文章匿名发到了社区之上,在那篇文章之中他以旁观者的视角,剖析了半年之前发生在梵里克的一系列事件。
他以南北斗争为切入点,引入了一个在那场事件之中旁人甚少知晓的第三方——黑暗信徒,并围绕着梵里克事件展开来,详细描述了在这场南北交锋之中,很有可能背后有哪些人在推波助澜。
由于是选召者他也不客气地用西林丝碧卡伯爵与罗林为例子,并详细叙述了从都伦到白城发生的一系列事件背后黑暗势力的影子。由于这些事情都与南境的选召者们息息相关,因此也最有可能调动这些人的积极性,他们也有可能是这篇文章最主要的读者与受众。
因此方鸻在文章之中直接引入了一个概念,即这些背后大大小小的线索所暗含的,可能是一个巨大的关于黑暗势力的任务线。他深刻地明白,什么东西对于选召者来说才是有吸引力的,那无疑是任务,是见闻——树之心穆恩亚里特才刚刚教会了他这么一手,他当然可以合理化用。
不过他没有按时间线先用多里芬的经历说事,也没有从伊斯塔尼亚,或者从皮里耶德山的地下展开,一方面也是为了更好的隐藏身份。无论是多里芬、芬里斯还是伊斯塔尼亚的事件都具有非常特殊的性质,要么是只有少数人参与了内幕,要么是参与者的主次太过明显,叫人太过一目了然。
他即便是用旁观者的身份来阐述这些事件,旁人也很容易猜到发帖者是谁,多里芬事件几乎只有七海旅团经历了始终,芬里斯岛的事更是谈都不能轻易谈,否则就是引章内容还是写得很有见地的。可以说内容丰富,干货满满,但是你这个标题嘛……e,有些令人一言难尽。”
“惊了,震惊体百年之后重出江湖……”
“兄弟,你也上网冲浪啊?”
看得方鸻一个头两个大——等等,这些人是不是搞错了关注的重点?而且他审视了一遍自己的标题,明明十分令人满意,若是满分一百分的话,他甚至可以直接打九十分,剩下十分是谦虚。
看看
‘震惊,关于梵里克事件的背后的你可能不知道的真相,它竟是这样的——’
那下面还有一个小小的副标题‘揭秘南北之争,龙魔女事件与黑暗信徒的二三事。’
这个标题无论从哪一方面看,都可以说十分切题,而且充满了悬念,同时副标题又对主标题进行了合理的、充分的补充说明。方鸻自觉自己还是很有文字天赋的,连他导师都夸过他——这种文章只有你才写得出来——一听就是天才之言。
不过这些都是旁枝末节,方鸻看了之后决定不予在意,有热度就可以了,负面热度也是热度。反正看的人越多,总会有人注意到他这篇文章真正的价值,从某一方面来说,这个标题也达到了预期的效果。
干完这件事之后,他又向军方发了一封邮件,详细描述了一下自己在皮里耶德山地下的发现。伊斯塔尼亚一行之后,他的联络级别被调高了,换成了与苏长风直接联络。
那边似乎也在线,很快便回了信。
苏长风好像对那些奇特的构装体比较有兴趣,问他有没有拍摄图片与视频?而方鸻当然拍了,顺手便将文件打包发了过去。
只片刻,那边又回信过来,邮件中苏长风的口气有些哭笑不得,告诉他下一次最好是注意一下保密,界间通讯虽然安全,但不包括文字与图片的信息传输。下一次再让他传递这些信息的时候,双方最好是当面交换,将信息保存入水晶介质之中,转交到指定的人手上。
方鸻赶忙应是,没想到又学到了新的东西。
不过苏长风对于托拉戈托斯的事似乎没那么在意,方鸻心想军方应当并不只有自己一个信息渠道,应该对于罗林早就展开调查了,因此可能了解一些这方面的信息。
末了之后,苏长风向他提了一嘴关于上次的那件事,本来这件事算是机密,但他毕竟也算是当事人,享有知情权。关于那个蛇头,还有他父母的事情,军方仍在调查,并且有了一定进展,让他不用着急。
不过着急也没用,方鸻对于这方面的事情掌握的信息几近为零,除了等消息之外也没有其他办法可想。苏长风让他没事多与自己的舅舅、舅妈汇报一下自己的情况,他眼下虽然与他们合作,但军方还没必要把他一个未满十八岁的半未成年公民压榨到好像连家人都见不了一面的程度。
多多报报平安,也好让担心自己的亲人也安心一些。
方鸻不由有点汗颜,他最近好像是有点‘玩’得太疯了一点,早就把舅舅和舅妈的事情丢到脑后了。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毕竟没几个人在少年时代喜欢时时刻刻面对家长的。
当然即便苏长风不说,他也打算向舅舅、舅妈汇报一下自己的情况了。
但舅舅、舅妈那边的情绪倒是比他想象之中还要稳定了一些,除了张柔女士又抹了一次眼泪之外。舅舅只是叮嘱他凡事要谨慎,三思而后行,然后夫妇两人共同问了一下关于他们家未来的媳妇儿的近况,直把方鸻搞得焦头烂额的。
不过也是,作为共同生活了十几年的家人,虽然不是亲生父母,但早已胜似,对方岂不会不清楚他是什么性子?张柔女士对他谆谆教导,对自己的女儿重拳出击,让他好好管教自己的妹妹。
方鸻心想谁管教谁还不一定呢,而且自己的表妹多厉害啊,没事就把艾小小训得和个鹌鹑一样瑟瑟发抖。他有时候甚至忍不住心想,自己表妹的性子,是不是完美遗传了自己的舅妈。
当然这话他可不敢说,只能在心中腹诽了一下。他看着舅舅舅妈,心中也有些感动,十年来唐馨一家待自己犹如己出,没让他受丝毫委屈——而离开家这个港湾之后,往往才方知它的温暖。不过雏鹰终有展翼之日,人们当然不可能为了这点儿依恋而驻足不前。
家是远方的守望,人是过往的旅客。
他张了张口,但想了一下还是没把自己父母的事情说出口。一来想起了苏长风的叮嘱,二来这件事也没有定论,没必要说出来让舅舅舅妈一家担心。相比起眼前的人来说,自己的父母已经是相当遥远的事情了。
关上通讯,方鸻才意外地发现苏长风还向自己发了一份邮件过来。他打开一看,不由目瞪口呆,心想还可以这么操作?原来那是一份通知,军方向考林—伊休里安王国申请从凯兰奥以北至旧世之梯东麓一千三百公里空域走廊的使用权,作为为期三十日的……军事演习之用?
这份通告要求一切过往航船在指定时间,指定区间内,不得进入军事演习区域,而由于这片区域本身就不在主要航道上,因此考林—伊休里安王国自然没什么理由拒绝。
可方鸻一眼就看得明白,军方是在搞什么名堂,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在这个时间,在这个地点,这么巧合?好巧,你也搞军事演习?何况就算他看不明白,这封邮件后面那份特许通行令也足以说明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