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应当怎样形容呢,那是一种空寂中的不安,一种被抽空灵魂的恐慌感。这世上有多少人能切身体会到呢?孤儿的心情。
在《火影中最初级的忍者学校,每天放学,学校门口都像当今三次元的幼儿园一样,挤满接小孩的家长。孩子们见到“阔别”一天的父母都情不自禁地兴奋大喊,而外面的家长也在不能自已地招手回应。温红的夕阳越沉越小,脚下的孤影被越拉越长。喧闹好像阳光里缓缓飘降的尘粒,由噪乱渐次地消去声响,最终只留下一片乌鸦干啼的黄昏。
秋千的锈链传出寂寞刺耳的吱吱声,幼小的鸣人坐在上面,内心巨大的荒凉把整个夏天都荡得萧瑟而苍白。吸足了热度的草地上,自己的影子显得颤颤缩缩。远处飘来辛辣的油烟菜香,仿佛到处都是陌生家庭的暖味。秋千上那个细弱的身体宁静得发不出丁点声音,失落的眼皮低垂着,全身好像连呼吸的力气都要被吸光耗尽。这种感受不知有多少次了,几乎每天都是如此,自己就好像一具尸体一样呆呆望着自己的影子,而其他的所有感官,却全都不受控制地紧紧关注着那些渐渐离去的人们。空气中,“没有归宿”和“没人等待”的对比感源源不断朝自己涌来,沉痛的自卑感在心脏深处一锤接一锤地质问自己:为什么只有你……
回家的路上,男生埋着头,一路踢着石子。路途中,同龄孩子们的打闹声和挽臂而行的情侣几乎随处可见。一直以来,他都非常努力地想把这些视作与己无干的背景,但不知为何,胸腔里却总是吹满水丝状的风,空气又湿又黏,就仿佛弥漫着初春绵长的雨味——淡淡的,一股橘皮浸在葡萄酒里的味道。心脏外层,有一珠露水沿着心尖儿圆溜溜地顿下去,落在灵魂湖泊的中核,泛开波纹般、又酸又醉的寂寥感。
这样的生活,就像车轮一样日复一日地辗轧着,久而久之,他渐渐也意识到了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感受:这就像花火在深夜里会显得耀眼,如果孤独的人站在幸福的人群里,那也只会把自己的孤独衬托得更加彻骨。
每天回家,距学校不远的地方,有一片必经的湖泊,几乎每天傍晚,佐助都会独自坐在湖边若有所思地盯着水面。
在学校里,佐助相貌俊朗,成绩和能力都出类拔萃,班里的女生无不对他倾慕有加,但相比之下,鸣人就显得黯然无色,不仅成绩最差,忍术平庸,他最喜欢的小樱也对之处处排挤。然而,尽管是这样的现状,尽管自己一无是处,外界总在嘲笑他既没天分又不务实,但他却深知自己的潜力,并凭借自己永不言败的忍道,硬生生屏蔽掉周遭企图削弱、踩低自己的声音,进而将所有的血、所有的伤痛都转化作阳光,转化作力量,转化作当今最能激励自己,也是自己领悟最深的一句“成为火影,得到所有人的认同”。
“但是为什么,”有人问他,“为什么要这么拼命,至于么?”
而鸣人却狰狞地咧着牙齿,这样回答他们:“因为有人说我是拖后腿的!”
你了解被身边人厌恶是怎样的感受么?你知道被所有人指着背影窃窃私语是何等痛苦么?这些感受我永远淡忘不了,因为我的村人每天都在帮我不厌其烦地刻印着这些。但是,就是这样的生活教会了我一个很重要的道理:当人不再被任何人需要的时候,当人无助、悲痛得就要跌破谷底的时候,在这最后的生命里,你就只剩下两种选择——要么死;要么擦着眼泪向上爬。
因此,每当他被逼入绝境的时候,在鲜血和疼痛里,他都能从回忆中提取到巨大的精神力量——稍稍低一低头,是夕阳下落寞的秋千;是小樱看到佐助时那一张微微涨红的笑脸;是那些幸福的孩子和父母手拉手的背影;是曾经别人对自己说过的每一句“废物”和“一无是处”。于是,当他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他的双眸已透出了恶魔般的狰狞。他们说,那样的鸣人是无比恐怖的,恐怖得仿佛无论给予他怎样的伤害,他都会从黑暗中哭叫着冲出来,然后带着更黑暗的笑容,撕开每个人的脏腑。
回到家,空阔的屋子里飘浮着巨大的宁静。空气里回旋着钟表愈发鲜明的嘀哒声。孤儿坐在床边,大多时候不知该做些什么,所以不经意间总是会思考起这个年龄本不该忧虑的杂事,比如今后要怎样努力才不会被人蔑视;要怎样度过一个人的时间才能让自己好过一点;晚上要给自己做什么样的饭菜,或者幻想连自己都觉得可悲的和假象父母在一起游乐的场景。在这些时间里,对面的房子飘散出很香的牛肉浓汤的味道。几分钟后传来了母亲喊孩子吃饭的声音。话音落下,那张窗帘上立刻出现了一张少年的剪影,仔细看,也是跟自己一样的刺儿头,也是差不多的年龄。每当看到这种情景,鸣人都不自禁在心里默问,同样是学生,同样是孩子,但是他们回家后面对的是什么,而自己回家后面对的又是什么……
我同他们是千差万别的,我深知这点:那些幸福的孩子,无论提出怎样任性的要求,只要哭闹着乞求父母都会得到最大程度的满足。但是有一些孩子,却始终都是被抛弃的,他们被人用冷眼相待,所有人对待他们,都好像看待路边的一颗杂草一样不屑一顾,不论他们怎样叫喊、怎样哭泣也不会被人理睬,即使生病、流血,甚或奄奄一息。所以他们生存下来的唯一方法,就只有在孤独中忍受痛苦,然后擦干血泪爬起来,像个恶魔一样在黑暗中生生地张开翅膀。
或许,这对那些幸福的小鬼来说是难以置信的吧。但我就是那样的孩子。每天被人排斥、被人厌恶,像鬼一样长大,然后再吐出伤痛,像鬼一样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