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父亲是谁？”

“前苏州知府杨继任。”海棠重新直起身子，回道。

“你是谁？”

“小女子姓杨，名毓敏。”毓敏直感觉自己把自己撕开了，把深藏的自己暴露无遗，一片血肉模糊处处钻心疼痛。

“你是杨毓敏？！”允炆大惊。急步走到她跟前，俯下身，用食指抬起她下巴。

毓敏迎上他的目光：“是！”豁出去了，反正是一死！

允炆放下手，后退两步，一时脑子空白，直觉得天旋地转。这不是真的？毓敏死了！毓敏只是一直活在他心里，眼前的人怎么可能知道她？怎么冒了她的名姓来？

毓敏此时反而镇定了，把腰板都挺直了。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你如何还活着？”允炆站在她对面，靠着案桌，直觉得自己的心被人撕开，被人发现了里面深藏的毓敏，可那撕裂的心一片血肉模糊处处钻心疼痛。

“毓敏是从棺材里爬出来的。”毓敏说得平淡无奇。

允炆却听得倒吸一口凉气：“你进宫就为了你父亲？”没有别的么？

“是！我爹爹是清白的。我爹爹为大明为社稷鞠躬尽瘁，历任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过徇私枉法，所到之处都是人人称颂。当年为蓝玉买刀，也不过是职责所在，何以就成了谋反罪？”毓敏慷慨激昂，直视着允炆，倒更像兴师问罪的来。

“放肆！”允炆喝住她。这才回了神，回到他帝王的身体里，回到他至高无上的尊容里。他对着跪着的人责道，“朝廷定人罪自有律法可循，你父亲做的事，你何以就全明了了？蓝玉谋反是真，你父亲帮他买刀也是真。何况，朱樉也谋反，你父亲是他门下，何以脱得了干系？”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毓敏嘟囔着，撇过脸去，不再看他。

“你……”允炆气得怒火攻心。坐回案前，只把地上跪着的人看了半晌，才心生爱怜：“毓敏，朕该拿你如何？”

“那是皇上的事。”毓敏一屁股落地上，头往侧边一扬。

允炆哭笑不得。是了，这耍赖泼皮的样子可不就是毓敏？原来她从来都不是像毓敏，她就是毓敏！毓敏啊，这般胆大包天的事也真是就你干得出来。

允炆看着她，再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只得令景公公送她先回福宁宫。毓敏也不再吭声，默默退了出去。

只是毓敏一走，允炆才想起小瓷罐。这时把它打开来，那满罐子闪闪亮亮的萤火虫“呼”一下全飞了出来。在他若大的宫殿里飞舞莹亮，如璀璨星河。刹那间，允炆的泪水就涌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