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杯暖酒下肚,江衡觉得自己身上暖了起来,着装隆重的侍女三击鼓,小厮将长龙花灯点亮,瞬间整个芙蓉阁都亮堂起来了,歌姬们纷纷弹唱起了小调,气氛瞬间缓和许多。
江衡环顾四周,发现这群英宴并不如花朝盛典那样隆重,当时阆苑主殿里容了近千人,此刻这水榭上,最多只有四五十人,且多数人都是富硕贵胄,而十二玉楼的楼主们却没来几个。阴熙自然给每个楼都送了帖子,可看不看得上还两说。
在场正儿八经的楼主也只有三位:子丑楼楼主段青、旋天楼楼主柯振擎以及雪楼楼主长戈公子,江衡原以为即墨会来,却不想没有看见他的身影。
江衡看着紧闭的阁门,算算时间,也该到开席的时候了,正如他所想,击鼓侍女再次长歌道:“宴席初开,万物俱安。”
奏乐的技师们转了舒缓的调子,开始奏跳脱的乐曲。琴声如水流泻,这等好氛围却被一个声音破坏了。
“良人楼待客之道原是如此啊?客人还未入席便先自行开席了,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江衡寻声看去,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说话的是一个盛装的女子,生的浓眉大眼十分好看,额心描了火红的花钿,与之相衬的一袭红衣,烈得像火焰在熊熊燃烧,美艳不可方物,十分夺人眼球。只不过让江衡为之窒息的并不是这红衣女子,而是他身后一大一小两个人。
雷无量摇着青碧色的扇子,一身富贵打扮,笑的合不拢嘴,而三和则一手一串糖葫芦,吃的不亦乐乎。
江衡瞬间就明白了,这雷无量不是没来,而是拉着三和去撩拨这红衣女子了,三和向来好说话,给些吃的就替雷无量打下手。比如一个不小心崴到人家姑娘面前,可怜兮兮的装傻充楞,一直拖到人家姑娘不知所措,毛猴便适时出现,上演自家小弟失踪,多谢姑娘照顾的戏码。
也难怪,除了这个理由,江衡也想不出别的什么情况能挡得住这位老兄的八卦心理。红衣女子慢条斯理的移着步子,倨傲的十分有理有据,这儿不舒服那儿不合适闹了半天才不耐烦的将就坐了下来。雷无量拉着三和,依依不舍的跟红衣女子道别,这才走向柯振擎那边。
呼延的位子很显眼,雷无量立刻便瞅到江衡,三和激动的挥舞着糖葫芦,江衡笑了笑。原本准备开席的击鼓侍女被红衣女子这么一耽搁,才发现险些误了时辰,于是慌忙传声开宴。
江衡见那红衣女子指挥人指挥的非常得心应手,席下有几个贵胄子弟热火朝天的聊了起来,江衡竖着耳朵,才听出了个大概。
话说原来这气派十足的年轻女子正是花楼楼主,乐篌娘娘是也。当初风花雪月四楼破败,花楼无合适的继位人选,且内部闹得鸡飞狗跳,无奈之下,西王母亲自到九霄云宫向天帝求了一位善织造的仙娥。原因无他,这花楼世世代代经营织造技艺,放眼宛丘各种华贵的衣料、时兴的胭脂水粉珠钗都从花楼流出。
在阴熙接手良人楼之前,花楼才是这宛丘一等一的销金窟,故此,乐篌娘娘与姑射仙子不睦已久。
这不和睦的故事说来可就长了。原本只是生意上的争抢,实在不必上升到个人,奈何这乐篌是个十分有想法的女子。
故事还要从两百年前讲起。
想当初乐篌被西王母带到宛丘的时候,曾因胆子小被音梵吓哭过好几回,着实是个老实本分的小仙娥。因她生性胆小,做事也诚恳,西王母也不准备换人,这临时的花楼楼主便成了板上钉钉的正经楼主了。
前面也说了,乐篌是个十分有想法的人,西王母的雷霆手段与无上的权势使这位小仙娥十分羡慕敬仰,乐篌从没见过当女人也能当到这种境地的,因此渐渐生了一个非常荒谬的念头,这个念头在她非常有想法的脑袋下竟然转化成了实际的举动。
她不知从哪儿打听来的消息,说西王母是女儿身,却从没有什么风月之事,平时不是杀人就是在决定杀人的路上,但即便如此平常人等近不了她的身,当然要除了那黑白双煞。
白煞她是听过的,但从没有机会见过,不过她也不想见那种怪物,白煞深居简出,平时只有黑煞为西王母做事,可以说黑煞才是西王母真正意义上可信任的人。
黑煞卿越喜欢养蝙蝠,善追踪之术。乐篌原本是打算讨好这位黑煞大人,然后再讨西王母的喜欢,给自己升升官什么的。她那时不像现在,当初的乐篌生一副巧嘴,十分会说话,因此和黑煞搭上了几分交情。
有一次她觐见西王母,顺便上供当年最好的衣料。那个时候离风花雪月被屠不久,西王母已经处于半隐退的状态,乐篌却在不经意间瞧见很了不得的一幕,在阆苑瑶池里,隔着雾气,她似乎瞧见西王母与黑煞举止亲密。
当时乐篌吓得不轻,哆哆嗦嗦回了花楼,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件事,要知道,西王母音梵和黑煞卿越......可都是女子啊,但也就是因为一次隔着雾气看不清楚的美丽误会,这位花楼楼主便生了一个非常玄妙的念头。
因为西王母亲自去天宫提的她,再加上又允了她留在宛丘,乐篌便以为音梵对自己也是有好感的,好感虽不多,但足够献身用的。自觉明智的花楼楼主于是打点各处关系,亲自为自己和西王母制造了一场非常浪漫旖旎的氛围,准备大义献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