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囚牢里,一只精绣的蜀锦鞋子踩到一洼泛着绿泡的积水上,锦履的主人嫌恶的避开了溅出来的泥水。
“美语喧然,天配良缘......”声音的主人逐渐从昏暗之中露出面貌,乐篌笑的十分愉悦,“真是一对良人啊。你争到最后,却落得这么一个下场,是不是很可悲?”
阴熙动了动嘴角,发现自己的喉咙很干,每说一个字都有种被火烧的灼痛感,她转过身子,此时阴熙的待遇没有上次江衡见她时的那么好。在今天这样重要的日子,为了以防万一,看守的人为她戴上了天罡阵衍生的镣铐,以确保她不会逃窜出去坏事。阴熙每动一下,都有灵力滋滋的乍响声。
看到乐篌时,阴熙微不可闻的轻笑了一声:“还真是狼狈。”
乐篌看着自己胳膊上缠绕的着层层纱布,按下自己的情绪,不轻不重的讥讽道:“脱了这层皮,你不过是个见不得光的娼妓。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和我叫嚣?”
阴熙丝毫没有因为她的话而羞愧或是愤恨,她反讽道:“那你呢?曾经拥有仙骨又如何,不照样与我这样的娼妓一起共事吗?你以为自己高贵到哪里去?”阴熙扬起嘴角,“竟然还妄图攀附君上,何其可笑。”
原本还算得上平静的乐篌突然被阴熙这句话击中了心里最深最痛的伤,她猛地一划,那天罡阵竟然破开了一道裂隙,乐篌和几个随从轻易的就走了进来。她扬起九截,狠狠的朝阴熙身上抽去,巧妙地避开了脸,在她的脖子上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划痕。
“想知道我是怎么破开天罡阵的吗?就是告诉你也无妨,你的良人如今在和别的女子成亲,而柯振擎,默许由我来拿走你的命,说白了,你的命,在他们那儿,可不值钱。”乐篌发了狠。
阴熙脸上冒出了混杂着血迹的汗珠,她死死咬着嘴唇,咬到嘴唇出血。乐篌收回九截,对于这种被天罡阵困住的囚徒,只一鞭子,就足以要了她大半条命。
乐篌半蹲下身子,扣住阴熙瘦削的脸:“也是,我与你说项凡晟有什么用,反正你心里存的人又不是他。”她话语一转,带了些恶毒的味道,她拉住阴熙的头发,贴着她的耳朵,一字一句道:“真是肮脏啊,你竟然与段青有苟且,太让人恶心了。”
阴熙的情绪有了极度的起伏:“闭、嘴......”乐篌蔑视的将阴熙狠狠掷在地上:“芙蓉阁上,她险些可就要了我的命,她还真的是护着你啊。”
“不如说个有趣的,你知不知道旋天楼的天罡阵是谁破的?段楼主还真是痴心啊,一心想除掉柯意成全你和项凡晟。听说那天罡阵可不是个轻巧的玩意,段青恐怕半条命都折在阵法里了。真是可惜了,她高估了你对项凡晟的情,也低估了自己在你心里的分量。”
乐篌居高临下的揭露鲜血淋漓的事实,“要我说,做人到你这个份上,也真是废物至极。下不了杀心又何必费这个功夫呢?恐怕除了我,这世界上再没人会猜得到大名鼎鼎的姑射仙子,竟然会有这样龌龊的心思吧。”
阴熙躺在冰冷的地面上,眼睛严重充血,像是被一层淡淡的血雾笼罩,就好像两百年前的那场瓢泼大雨,再次从内里洗刷她肮脏的灵魂,可是,自己似乎怎么淋洗都不会再是当年的那个人了。
天罡阵束缚住了她唯一的反抗机会,她眼睁睁的看着乐篌用尖刀刺入她的皮脂,冷锐的刀刃从额头一路向下滑,有什么滚烫的东西涌了出来,渐渐地,眼珠也变得麻木,四肢百骸都不自觉地抽搐起来,明明这么恐怖,可偏偏意识却还是清醒的。
就好像有另一个自己,事不关己的看着自己被一个满怀恶意却不曾有过什么过节的人恶意屠戮。
小狸曾告诉过她,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人对这个世界抱有莫名的不满,当别人拿着尖刀指向你时,你要更快更狠的先一步削下他持刀的手臂,只有这样,才能不被无名的恶意所伤。
阴熙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临死前还会想到这一句话,小狸似乎教过她很多道理。只可惜,她似乎从来都不太能学得会。
只是不知道,小狸看见她的尸体时,会不会真的五脏俱焚?
温热的血从头颅流下,一念及此,阴熙的眼中浮现出阴森冰冷的笑意。
断断续续的流程终于走完了,江衡看的直打瞌睡。一开始他还觉得有点意思,后面却越来越无趣。
“不就是入个洞房吗?至于说这么久吗?有什么好说的。”江衡打着哈欠,显然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呼延道:“你不耐烦看这些繁琐的礼数?”江衡挑眉看他:“不然呢?你不觉得麻烦吗?”呼延没有说话,敛下眼睛。
因为呼延不能吃一点人间的东西,所以全程都是看着江衡的筷子夹来夹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喜婆一声“礼散”,众人才纷纷起身,江衡如负释重,这种旁人成亲的宴席,他这辈子再也不想参加第二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