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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鬼(1/2)

暮色将沉,江衡站在地牢前,沉默的像黑色的影子,刻在青石墙壁上。不多时,地牢的狱吏缓缓从暗处走了出来,手上提着一件被血污了的外袍。江衡心里一沉,还是走上前。狱吏摇了摇头,似有不忍:“尸身太过可怖,被手底下那些不懂事的拉去填埋了,公子怕是想找也找不着了。就剩这件衣服了......”

江衡接过外袍,沉默片刻,这件衣服已经被血痂浸湿,而后又干涸,已经变成深褐色的血布片。江衡微微叹了一口气,道:“她是怎么死的?”狱吏有些犹豫,他看过太多生死,只能象征性的说一句:“公子何必有此一问,入土为安,死者为大。”话罢,狱吏转身离去。

江衡怔怔的站在原地,好一会儿都没有缓过神来。喜宴散尽,他原想来地牢祭奠阴熙,却被人告知,这个活着曾经惊绝宛丘的女子,最后,连尸骨都无人收殓。江衡还记得他上一回来,那个在牢里却丝毫不怯弱的消瘦女子的姿态,江衡记得她的眉眼里倔强和清冷。而如今,就这么消失了,只剩下一件衣袍。

阴熙生前有那么多追捧她的男子,无数人都为她折腰,而到了最后,却只有自己这个不相干的陌生人,想着来这里。听上去,确实有些可笑。

江衡攥紧手中的血衣,转身离开。他刚转身,就看见自己脚前有一道被夕阳拉的狭长的影子。江衡抬头,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

呼延默默站在他的左斜方,瞥了一眼他手中的血衣,没有说话。江衡走上前,踩住他的影子:“无人收殓她的尸骨,就剩这件外袍了。”呼延淡淡应了一声,垂下眼睛,默默走在他身边,两个人并排而立。

江衡觉得很奇怪,原来他的心里像是压着一块巨石一样,闷的透不过来气。可是呼延走到他身边来,并不需要说什么话,却让他无端觉得释然了许多。

在这场闹剧中,阴熙实在是一个很让他惋惜的存在。从一开始见到这个女子,江衡就隐约觉得奇怪,就好像这个女子对什么都不是很上心,似乎活着这件事,于她而言并没有什么期盼。原先,阴熙身上的清高确实让他觉得过于不适,可是后来的每一次,都会让江衡觉得这个良人楼楼主,被捧上神坛的绝世女子其实一直都很怯弱。她把自己藏在虚与委蛇的躯壳里,就像是、一个没有家的人,又固执又让人心疼。

江衡也猜测过,两百年前她死的那样冤枉,无论是谁出于什么目的救她,她都有理由带着复仇的火焰熊熊燃烧,吞噬上辈子辜负她的人。可是最后,她没有杀柯氏父女,更甚者,她都没有让项凡晟追悔莫及的想起前世之事。到了最后,她亲眼看着项凡晟和柯意成亲......听上去,多像是一个心底还存着纯善的女子不忍心做这种恶事,看上去,阴熙愚蠢而怯弱。

江衡捏着那件血衣,心里发闷。这个女子,或许从来都不愚蠢。

让项凡晟以迷惘的态度与柯意成婚,看上去像是成全了他,可是阴熙和项凡晟相处了那么久,怎么可能察觉不出来项凡晟对自己动了真心。让这样的项凡晟娶了柯意,存着愧疚和心虚与柯意度过余生,对于项凡晟而言,怕不是什么好过的事情。当然,对于柯意更是如此,一个心里存着其他人的夫婿,一个卑劣不堪如同盗贼一样的自己,都足够让柯意在毁灭的边缘来回崩溃。若是有一日,项凡晟得知了真相,怕真的是天诛地灭一样巨大打击。

只是有一点江衡想不通,那就是阴熙为什么一定要选择死亡。无论是不是有柯振擎的插手或是其他人下的黑手,但有一点江衡还是很确定的,那就是阴熙其实本来就没有什么生的念头。

她的每一步棋,都下的很好。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江衡觉得,或许还有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项凡晟在阴熙的心里应当没有那么重要,阴熙的死亡,像是一场惩戒,只是江衡不知道,阴熙想要用这样的死亡去毁灭谁。

只是真的很可惜,这样的女子,本不该就这么死了。

死了两遭,且都是以这样诛心的方式。

若是真的有往生这样的说法,在奈何桥上,也不知道她想等的人究竟是谁。

因着阴熙死亡一事,华灯城的警戒已经被柯振擎解除,就算是出了这样大的事情,宛丘阆苑那头竟然也没什么动静。十二玉楼中的人越发确定西王母当真是想要退隐不理政了。柯振擎在良人楼这边的利益关系处理的也已经差不多,已经在陆陆续续的撤去人手返回旋天楼。只是令人跌破眼镜的是,即便西王母没有什么风声,柯振擎仍然很小心的没有吞并良人楼,甚至连众人都在猜测的傀儡政权都没有设立。而是放任没有楼主的良人楼继续以一个单独的楼宇存在,只是会每年给予道义上的补给。

“为她安一座衣冠冢,就在原先的金都,那里是她的家。”呼延淡淡开口。

江衡微微笑了笑,抬头去看呼延,像是无奈又像是半开玩笑:“现在越看你越觉得你身上有烟火气了。”呼延转过头,没有说话。

“那你呢,你的家在哪儿?”江衡侧过头问呼延。呼延像是被触到伤口,他沉默了半晌,江衡见他神色有异,还不等他开口,就抢过话头,道,“家这个东西难说,有了人,才叫家。往后你成家立业,哪儿都能是你的家。”

呼延突然笑了笑,江衡听见他的笑声,也笑了出来。

两个都没有根系的漂泊孤魂,竟然在这里讨论这样的话题,确实有些好笑。

在夜色将临的最后一刻,江衡和呼延选了一处靠水的裸地,为阴熙立了一处衣冠冢。这里靠近放花灯的护城河,旺季时河里会开满野生的青毛节。唯一令江衡抱憾的并不是阴熙死了,自己再也没有机会再从她的口中得到自己想要知道的真相;而是他找不到那株阴熙想要的青毛节。

在去地牢探视之前,江衡就已经去华灯城前前后后找了一遭,根本找不到那株所谓的青毛节。江衡不知道,这个东西于阴熙有什么特别的意义。但这是她生前唯一想要的物件,江衡给出了承诺,却不能将它带给阴熙,他的心里还是有一点点惋惜的。

只是短短数月,原本亮堂至极满目繁荣的华灯城突然就变了味道,虽然它仍旧是灯火通明,但江衡总觉得,有什么本质的东西改变了,大有一种盛宴将歇的萧索感。

最热的夏已经过去,早秋的夜里还有蝉鸣。这些嗡嗡不绝的蝉鸣倒是把外界的琴弦声掩住了,江衡难得的清净下来。他靠在斑驳的护栏上,像是想到什么一样,突然没头没脑的跟呼延道:“跟我说说你的仙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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