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历一百二十五年,東华十九年,三月六日,乃是公主贺竹泱——封号淳莞——及笄之日。
皇室为其隆重庆祝,虽不至大赦天下,但也堪称浩大。
除却白日的及笄大典有诸臣见证,皇帝晚间更是邀了满朝臣子携家眷赴宴。
届时,皇室全员均将到场,常年不曾出现在人前的太上皇亦然。
——这场宴会不仅予以鲜少露面的公主一个盛大亮相,更是再度强调对公主的重视;以及,暗里警告、命令他们约束好自家子女。
一些臣子们揣摩明白圣意,立即万般嘱咐儿女切勿冲撞公主。
各家公子小姐纷纷口头应了,然而真正听进多少却是未知。
华灯初上,自马车进入皇宫范畴的那刻起,女子们满心满眼便只余即将见到太子的欢欣期盼。
入座广霄宫——宴请之地——父亲的教诲更是早被抛之脑后,仅惊叹于皇宫的碧丽堂皇,毕竟人生得以进宫的机会一只手都数得过来,自然不曾见过如此奢侈装潢。
多数臣子已然到场,众官彼此寒暄,相谈甚欢间共候皇室莅临。
和阳宫,淳莞公主——贺竹泱所居之处。
丫鬟顶着几位皇家人物犀利的目光,勉强抑着手抖完成公主的妆容后,诚惶诚恐地退下。
不相干的人离场,便无需再维持威严的一面,“朕的竹儿,真是国色天香。”皇帝走到端坐的公主身后,望着铜镜倒映出的精致面庞,目含宠爱。
“皆因父皇母后生的好看。”公主巧笑倩兮,仰视犹在中年、尚未显露老态的俊逸脸庞,反过来称赞道。
“宝贝女儿真会说话。”皇帝笑开了,伸手想摸摸她的头,却被诸多繁琐头饰碍了动作,转而轻拍肩膀。
“皇上,时辰将近,该起驾乾仁宫了。”皇后与刚到的太子结束闲谈,方知宴席将开。
“好。”皇帝应声,大步流星去往皇后身侧,公主缓步跟随。
帝后并肩而行,太子和公主稍稍落后一步,四人出了殿门,已有下人备好轿辇等候。
“皇兄皇兄!明日我终能出宫,便先去皇兄的太子府瞧上一瞧,可好?”登上轿辇前,公主神采飞扬地偏头问扶着她的太子,话语间满是小鸟被放出笼子,可以自在遨游世界的雀跃。
“那皇兄明日来接你。”太子把她垂落的裙摆理好,宠溺许诺道。
“嗯!”公主双手置于腹部,坐姿端正地目送太子登上前一个轿辇。
四个轿辇分别以皇帝,皇后,太子,公主的顺序排列。
宫人簇拥着四个辇,形成长长的车队,从高空俯瞰而下,其姿态宛若游走的长蛇。
亲近的人不在近处,公主灵动的神色顿时收敛,恢复高雅的姿态。伴随轿子起驾,一件件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物什复入视野,公主百无聊赖地移开视线,愈发期待明日的出游。
——正是因为看腻了皇宫内的一切,想要出去见识新事物的意欲才会越加强烈。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轿辇顿住,公主端正的坐姿早因闭眸假寐而变得较为舒适;留意到动静,她心知这是到了乾仁宫,掀开眼皮来,下辇接太上皇之后,便会共往广霄宫去。
太上皇的轿辇候在殿外,而太上皇自己则立于其侧。
“拜见父皇。”帝后先行,太子和公主随后,“拜见皇爷爷。”
太上皇摆摆手,示意免了礼数,上前几步到公主跟前,“孙女长大了啊。”布有些许皱褶的手轻拍公主细嫩的纤纤玉手,被岁月痕迹所点缀的面孔上,慈爱与心疼交织——皇孙女被厚重宮装压得没了平日里的活泼劲虽令他感到心疼,但取而代之的矜庄气质又让他倍感欣慰。
“孙女大了,可以肆意腾飞了。”太上皇没少听公主对于皇宫之外的向往,如今见她如愿以偿,开心之余也有些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