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宁简单收拾了一下,他记得钱爱国说知青点座谈会下午三点左右才开始,而且他还说了与其是座谈会不如说是谈谈心再顺便聚聚吃一顿晚饭。
等许宁收拾好以后,就站在院子里和张承平打了声招呼,看这样子是要出门了。
张承平看着这个和农家小院格格不入的少年,克制着心底的躁动,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承平哥,怎么了?”,许宁笑着边走边问,没想到刚走到他身边手里就被塞了一个温热的鸡蛋。许宁眼里顿时涌上笑意,不是因为这个鸡蛋,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有人惦记有人偏爱。
张承平看着他的笑就知道这个傻孩子还不知道知青点的伙食情况。
现在这个季节青黄不接的,知青们不会过日子,那点自留地里除了青菜就没什么可以下锅的了。但他知道这些家长里短的事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清楚的,而且与其和许宁解释那么多,还不如让他自己亲自去体会一番。
虽然是这么想的,但实际上他还是舍不得的饿到许宁。虽然才相处了短短几天,但他差不多把许宁的情况摸了个门儿清。尤其是许宁看似什么都能将就很好养活,可实际上苞米不磨细不过筛,一旦是带着糠皮做出来的主食他就几乎不动,如果他坚持吃下去也是要咽好半天才能咽下去。
就目前张承平能接触到的人而言,就没有这种吃不下粗粮的,所以他可以断定许宁和他不是一个阶层的人。再比如说和许宁同一批来的知情们吃饭一点也不像许宁那么秀气,说直白点他们吃饭速度的和村里人比毫不逊色。
一直以来心里都是有杆秤的张承平知道轻重,没见这几天他都是一边照顾许宁的习惯一边维持着着不暴露家底的原则来做饭嘛!但今天不一样,知青点的人可不知道许宁有这个毛病,所以他就煮了一个鸡蛋让许宁先垫垫,不然就知青点那夹生梆硬的饼子非得让许宁饿着肚子回来不可。
“先垫垫,万一那边开饭晚你肚子叫了让人笑话。”,张承平玩笑似的逗着许宁。
“谢谢承平哥。”,许宁这几天已经明白了听张承平的话准没错的道理,所以乖乖的在门框边磕破鸡蛋壳。但他也有自己的坚持,只见剥好鸡蛋后他先掰了一块蛋白递到张承平嘴边,看着他吃下自己才肯小口的吃起剩下的鸡蛋来。
许宁觉得张承平哪里都好,就是对自己太节俭。每天都是给他捞干的,他自己却喝稀溜溜那一层。最终还是许宁看不下去揽过了分配权,这才把张承平的伙食标准提上来。
鸡蛋吃完了,蛋黄有点干,许宁想倒碗水喝。喝完水看到灶台上放着半碗苞米面,他顺口问道:“这是要做饭了吗?”
“这是给你准备的,你们这批知青的口粮都是按人头分的。我看那几个男同志人高马大怕是撑不到新粮下来,所以你得自己拿着粮食去,不然就得吃人家口粮了。”,张承平这是间接告诉许宁知青点的情况,同时也是旁敲侧击的告诉他现在粮食定例不够吃,吃不饱是常态。
说起来他其实有担心过许宁的特别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可想想在他的一亩三分地上扑腾不出什么水花来,即使是有他也会按下去,所以他的提醒只是点到即止而已。
长见识了,许宁还是第一次听说去做客还需要自备口粮。在此之前他以为把自己收拾好就可以出门了。没想到他差点犯了一个大错误,幸好承平哥帮他准备了,不然他傻乎乎的空着个手去犯了忌讳都不知道。
许宁敬佩的看着张承平,希望他能读懂他的崇拜和感动,殊不知张承平最受不住的便是他这幅眼里带着星光看着他的模样。
想想也不怪许宁不懂这些人情往来,以往他接触的都不是一般人,因为这年头不管是农村的还是城里的,凡是老百姓不论是走亲戚还是做客,都是带着口粮或者换成细粮当礼物带去,不然主人家可不敢拿自家紧巴巴的数着粒儿吃的粮食招待。
虽然关系好的能享受到主人家招待饭食这种待遇,但正因为关系好才更清楚不能占便宜这个道理,毕竟都是过日子的老百姓,哪儿能有余粮待客呢!
这种生活方式对大多数人而言是习以为常的生活常态,但初次融入到底层生活的许宁捧着这么一个碗,像是捧着一个新奇的玩具——这对他来说可太新鲜了。
他也知道厉害,现在不比以前了。这要是被人看出不一样,可能要被抓去批判的。他可不傻,张承平提醒他的他都记得牢牢的。
知青点门口,钱爱国看见捧着碗的许宁楞了一瞬。按理说他们确实习惯了这种做客方式,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许宁白白嫩嫩的手捧着这么一个粗瓷碗,莫名感觉违和感迎面扑来。
“这个放厨房可以吗?”,许宁率先打破了尴尬。
知青点的房子一列排开,厨房的门敞开着,女知青们在门口洗着菜,所以许宁才会这么一说。
今天出了一点太阳,不冷反倒挺暖和,不然院子里也呆不住人。
这就不得不提山河村的地理位置了,这里属于不南不北的地界,虽然说寒冬腊月冷风吹,可这里的气候是北方的干冷夹杂南方那种间接的回温。这种气候比起南方的湿冷和北方的大雪要柔和很多,当然美中不足的是冬天空气干燥,炕烧得比北方晚但是干燥上火是不输北方的。
眼下腊月的小雪还没见踪影,所以这几天穿两件三件的人居多。许宁来知青点的路上听见几个老人抽着土烟用当地方言聊着天,他依稀听见什么没雪日子不好过的感叹。
当然他不明白这其中有什么关联,所以他就把这事记在心里,准备回去问张承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