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柯的伞是单人用的,两个人用显然有些拥挤。微雨中郁柯的手臂时不时地会碰到墨羽的,墨羽就会下意识往旁边躲开。原本就挡不了多少,这下半边肩膀和脑袋全在雨幕里。郁柯察觉到她的疏离,便把雨伞往墨羽那边歪一点。没想到因为十厘米的身高差伞柄不慎撞上了墨羽的头,铝合金的伞骨还勾上了墨羽一缕湿哒哒的头发。
郁柯赶紧手忙脚乱地帮她解开:“不好意思啊……”
墨羽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看着有些窘迫的郁柯,她离得很近,她几乎可以闻到她的洗发水味,比宿舍里几个女生整天研究的香水味道都好闻。
她伸手接过了郁柯手中的伞,稳稳地撑在两人头顶:“走吧。”
走着走着,细雨中这柄透明的伞就默默地歪向了郁柯的方向。
走到超市的时候,郁柯停了下来:“不介意的话,我进去买点东西。”
墨羽点了点头,便撑着伞看她一路小跑进了超市。时值饭点,超市里不好好吃饭的小兔崽子人来人往,见到墨羽的一瞬间,有的像见了瘟神一样,小声议论再侧身走开,生怕被沾染上什么;有的好奇地张望过来,却又不敢多看两眼;也有的在同学议论的时候低声呵斥一句无聊,拉着人匆匆跑开。
这些墨羽都听得见。
她撑着伞,抬头看远处青灰的天幕。雨丝像风一样迎面扑过来,夹杂着初秋的寒意。淋雨舔毛的生活她已经过了几十年,她记得山里那棵唠叨的老枯槐树说要用自己仅剩的几片叶子给自己织一把伞,她瞟了眼它的秃顶,嫌弃地表示自己不要那几根毛。
现在她握着一把烂大街的透明雨伞,伞柄上还挂着一片毛毡树叶。
郁柯。
她知道,这个女孩叫郁柯,十九岁,是大二的学姐。
郁柯。
“在想什么呢?”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墨羽没来由地心慌了一瞬,回头就看见郁柯举着奶茶朝自己傻乐,赶紧把她拉到伞下。
墨羽比郁柯高了近大半个头,这一下就被扑个满怀,郁柯手举着两杯奶茶艰难地抬头看着她:“小心啊。”
路过众人纷纷侧目。墨羽看着怀里的少女,默默接下了还热着的奶茶。细雨飘摇间,她看起来朦胧又剔透,像误入人间,没有半分烟火气。
“上次看你就蛮喜欢喝炭烧乌龙茶的。”
“……嗯。”
“所以这次又买了这个。”
“喜欢。”
。
而与此同时,长乐大街99号,湛州市自然科学研究院二楼会议室内。
头发枯黄干瘦矮小的男人瞪着三角眼从圆框眼镜里朝外扫视了一眼,满意地点点头:“老缪、小罗、小颜、阿影、阿黑阿白、无虚鬼……没想到今天来的人啊鬼啊都挺齐……”然后他就看见了自科院优秀的编外临时工裴至欢空着的位置,刚刚咽下去的一口阳气就梗在喉咙里,差点把他呛回晚清,“那臭小子到底想不想转正!这什么工作态度?他入党申请书到底交了没有??”
在场所有人都把“关我屁事”的眼神丢给罗忘生,一直低头默默在工作日志上画小人的罗队长也想高呼“关我屁事”,无奈地叹了一口长气,“他最近在学校排演话剧。”
“纨绔子弟!十足的纨绔子弟!!”邹书记枯枝般的手不知道疼似的砸着桌子,“当初申请加入的时候怎么说的?什么一心向道光耀门楣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我看全他娘的放屁!你说这种不靠谱随时撂挑子的人,我放心把任务交给他么……哪天是不是捉妖捉到一半时还得换个三件套走个红毯啊??……”
如果不是早就知道他是一只风干了两百年的僵尸,罗忘生真怀疑他是不是得了甲亢。眼看着这只老僵尸又要开始宛如市井大妈一样掐腰骂街、且不骂上半个小时是不会罢休,罗队长赶紧硬着头皮插话道:“邹书记,前些天的柴坊街蝙蝠,就是阿裴……”
“你还敢提柴坊街??我让他抓妖,我让他把人家两层楼的民房整塌了吗??你知不知道我为了解释这个头发都要愁掉了?”
阿黑阿白偷偷看一眼,您头发本来就没几根,何况还有个秃脑门。
“他倒好,砸完了就自己溜了,工作总结也不写现场记录也不做,这让我拿空气给他做台账啊??上面巡查整改本来就一堆问题,明天还有第七次巡查整改回头看,我们经费申请已经很困难了,现在被盯上你们今年全白干我跟你们讲……”
来了来了,罗忘生和颜夙互相交换了个白眼,这只老僵尸开会必发火,发火必用奖金威胁,一只两百年的老僵尸哪来那么大火气,你说都是快风干成萝卜干的老头了,像缪院长一样整天乐乐呵呵带薪撸猫不好吗?
影主任从《裴少的一百零一次甜宠》里抬起头,张开血盆大口,打了个哈欠。
慷慨激昂的邹书记:“……”
悲愤交加的邹书记:“老缪你管管你的手下!”
缪大院长从candy crash里艰难地抬起头:“啊?”
“干部廉政的文件精神传达完了?”
邹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