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青色的灵光像一柄利剑穿过雨幕，同时穿过了这只怪物的胸腹，深深钉在了迎门的墙壁上。黄鼠狼挣扎着倒地，长大的尖嘴里怒吼刚要出来，就被一张飞来的黄符牢牢封住，梗得它眼珠子又大了一倍。

罗忘生冲进店内，来不及甩掉头上的雨水，左手设好空间结节，隔绝掉这间纹身店和周边的一切联系；右手抬起，墙上的长剑便剧烈颤动，精准飞回到他手上。墨羽郁柯这才看清，那是一只通体碧青的……毛笔？

“都没受伤吧？”罗忘生回头问两个女孩，在看见墨羽时眼神一顿，没登记妖籍？

郁柯似乎是在瞬间就挡在墨羽前面：“她是为了救我才和这人、不……这妖怪……打架的……”显然接受了十三年唯物主义教育并且正在深造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的双一流高等院校的大二优秀学姐还是难以接受世界上有妖怪有非人类有法术这回事，但是当她看见墨羽在自己怀里喘息时，几乎就在瞬间，就抓紧了她的手。

罗忘生眼角的余光看见了墨羽垂下的右手间偷偷结的法印，只得揉了揉还湿哒哒的脸，换上一个尽量和蔼可亲的营业笑容：“嗯，我们会认真调查的，如果情况属实，我会向领导汇报，给这个酷小姐姐申请一个见义勇为奖章。”

郁柯瞬间就雀跃起来，抓着还冷着脸的墨羽的肩膀，好像比她自己拿奖还高兴。

罗忘生摸摸鼻子：“我答应你的肯定会做到，这位……”他踢了踢躺在地上闭嘴流血的黄鼠狼，“一直有骚扰女性的前科，前几次念在未造成人身伤害及社会影响，也就给过警告处分，没想到今晚差点酿成大祸。我会把它带回去依法依公处置。”说着他放出一黑一白两缕烟雾，阿黑阿白扁着嘴巴从烟雾中出现，一边给罗队长甩眼刀一边骂骂咧咧地当罪犯搬运工。

“现在的问题是……”罗忘生指着已经看呆了的郁柯，“你，必须忘掉今晚的事。”

郁柯难以置信地抬头望着他：“为、为什么？……我、我保证不会透露什么，或者泄露什么！”着急的少女把求救的视线投向身侧的好友，却看见了和这个年轻男人一样的表情。

凝重，又不容置喙。

“我、我什么都没看到……不行吗……”刚刚止住的眼泪又在大眼眶里打转，郁柯看看罗忘生又看看墨羽，奄奄一息的黄鼠狼被阿黑阿白包围着，直接消失在了视线里。她又看回墨羽，看到她还未干的发尾以及脸上的擦伤，“我不想忘了你……”

墨羽轻轻笑了笑，这是郁柯第一次看见墨羽真正意义上的笑。墨羽拉着郁柯的手，右手托着她的脑袋，附身凑了上去，额头抵着额头：“放心，我不会让你忘了我的。”

墨羽的右手突然发出一道蓝黑色的光晕，与此同时，罗队长忘尘符出，乱成垃圾场的纹身店被一幕温暖的灵光包裹，温柔地掩盖了一切丑恶，与所有的悸动。

等到罗队长把纹身店的破事善后完毕，肆虐了大半夜的雨终于稍停，水珠沿着黑瓦的凹槽滴答滴答落下来，在深夜的小巷里断断续续、叮叮咚咚。

踏出这条老街时，罗忘生回头看抱着郁柯的墨羽：“记得来长乐大街99号做登记。”

墨羽看向怀里昏睡的少女，她脸颊的泪迹还未干透，肩膀也有一道可怕的抓痕，说出口的话也带着丝丝寒意：“等我处理好这边的事。”

大概猜到了原委的罗队长耸了耸肩：“您随意。”然后察觉到自己这样有点不符合公职人员身份，于是便委婉地提醒道：“我在湛大也有同事在。”意思就算不能随便使用灵力，否则被依法逮捕是分分钟的事。

墨羽点点头，三人在街口一左一右，分道扬镳。

罗队长装完X后，才想起

来他这个湛大的同事，于是靠在喷涂了扫黑除恶宣传语的围墙边给“裴二世祖”发微信。发完了看见十几条未接通话，来电人都是同一个。

不是都给你付了账了，还死追着不放，你属狗的啊。

哦，还真是。

一顿饭根本抵消不了什么，你欠我的多了去了。

罗忘生抬起右手手臂，幽幽的路灯下，隐隐看见里面一道半尺长的青色的笔状轮廓。

灯上汇聚的小水珠正好在此时落下，精准地砸在罗队长的天灵盖上。他恶狠狠地瞪着那个无辜的电灯泡，电灯泡害羞地眨了眨，吧嗒，灭了。

。

那种感觉，又来了……

饿……真的好饿……

累……也真的好累……

记不清有多少个看太阳落山的孤独傍晚，也不记得有多少个看秃鹫寻食的无聊长夜。整个家族只有他可以直视太阳，母亲雀跃父亲沉默，管家举着十字架吟唱他不懂的歌。

黄昏，芦苇；黑夜，墓碑。

无尽循环的月涌星垂。

可是，真的，

好孤独啊。

许念恍惚中又回到了他藏于呼啸山谷的家，城堡里有他养的一窝萤火虫。漫长的时光里，它们生生死死，却又执着地发着光。

多渺小啊。许念想。

眼前的萤火虫慢慢聚拢，一千只、一万只，光芒照亮了陈年城砖上的沟壑与新生的嫩草，一个人影出现在墙上，许念回头，看到了挠着脑袋冲他傻笑的裴至欢。

然后他就醒了。

没有冷汗，没有惊叫。平静的醒了。

身侧没有熟悉的温度，他才想起来，裴至欢今晚不在这里，然后才慢慢想起来晚上发生的事。他举起了手，视线里五指修长纤细，像一根根利落的竹节，看不见皮下无生机的血液在沉默地流淌。

许念看着自己的手，突然觉得好笑，想那么多干什么，自己说不定死的比裴至欢还早呢。

。

清晨，和阳光一起闯进来的是裴至欢的敲门声。许念正好扣上了衬衫最上面的一颗扣子，回头看见裴至欢端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红糖水。

他像个没事人一样，一进门就开始聒噪：“早啊念念，昨晚睡得怎么样？我睡得还行，昨晚主要是老街口那边打雷，我们这边其实就是雨大了点。哎你知道吗，昨夜老街口出了一起事件，郁柯和墨羽都卷进去了，好像是老街口那家纹身店主黄鼠狼意图袭击人类，我就知道那贼眉鼠眼的妖怪绝对不是什么好货，还大众点评第一名，看这就连妖带店被一锅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