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舟第不知道多少次将近十二点去水房打水的时候，竟然在走廊上听到了周匪石的声音。

走廊的灯是昏黄的，宿舍是窗户是透不出来一点亮光的。柏舟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幻听了，结果他再一次听到了“这电台怕不是废了”“学校三十年来唯一一部电台”“不懂不懂不懂”的时断时续的句子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这确实是小孩儿。

剧本他不止看了百八十遍了，里面的台词再记不住他就可以在台上表演哑剧了。

这几句都是捧哏的话，周匪石的。

柏舟顺着声源，一路走到了公共阳台处，阳台上的架子是空的，墙侧有一处不寻常的光亮。柏舟推开了门，看到小孩搬着小板凳，点着台灯，手里还捏着剧本。

剧本的边角已经开始打卷，周匪石细心地用塑料夹子夹住了，风吹动，还有着轻微的声响。

乌拉乌拉的。

外面的风声很大，却不知道为何吹的柏舟眼睛有点发酸。

小孩儿过于专心的小声念着稿子，并没有注意到身旁轻微的响动。

“匪石，别看了，快回去睡吧。”

周匪石这才抬起了头，很惊讶地看着站在门口的柏舟。台灯细细的光照在周匪石脸上，半边亮半边暗，但是柏舟可以很清晰地看到周匪石眼里的光亮，星星点点。柏舟放下了暖瓶，快步走过去一把就抓住了周匪石的手臂，然后把他从椅子上拉起来。

“小小年纪不学好学大人熬夜，现在几点了，熬夜猝死知不知道啊，赶紧给我回去睡觉去。明天晚上再排练，不差这一会儿半会儿的。”柏舟恶狠狠地说着周匪石，声音不算大但语气很强烈。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心里又是气又是暖，胸腔里情绪是一团乱麻，互相缠绕着又无处可以发泄。他不想去想也不敢去想，他害怕看清楚心里那团不知名的情绪可能会超出他以往的想象。

可能是他一辈子都不会触碰的领域。

可能是他从未有过的体验…

也可能…

但柏舟还是顺着小孩儿的手臂下滑，轻轻扣住了周匪石的手。

小孩儿的手很冰，他不知道已经在外面坐了多久。

三月底的x市温差很大，白天能上二十度，晚上却可能只有五六七八度的样子，而且夜风刮的很多。

本来就是易生病的体质，又是易感冒的季节，还出去吹冷风。

柏舟触摸到小孩儿冰凉的手的时候真的快要被小孩儿气死了。

不好好照顾自己，以为练好了我就会开心吗，不知道身体多么重要吗，还害得我担心他。

但柏舟什么也没有说。

他只是突然停了下来，然后转过身，把小孩的双手握进了他的掌心，对着小孩儿的双手微微吹着热气。

不知不觉中，竟也吹散了自己心里的一片阴霾。

“冷吗，我给你暖暖。”柏舟把小孩儿的手握的更紧，温暖着他的双手。

“…不冷的。谢谢柏舟哥。”周匪石并没有反抗，只是愣愣的，但还是能分清柏舟意图的。

柏舟在对自己好。他知道的。

走廊里的灯光昏黄，四周都很寂静，两个人贴的很近，柏舟能感觉到周匪石的鼻息喷在了辽他的脖颈处，痒痒的。柏舟又捂了一会周匪石的手，直到温度适宜了才轻轻地放开。

周匪石低着头，柏舟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周匪石又害羞了。

小孩儿害羞的时候头是低着的，脸上微侧着的，灯光昏暗看不清，但是柏舟很确信小孩儿的脸会很红。

尤其是他的长睫毛一抖一抖的时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