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和煦,小桥流水。
四月垂杨多情地抚摸着湍急的水面。
在历时4个小时03分26秒之后,我在云蔼浮沉的天空里点上最后一笔蔚蓝的颜料,完成了眼前这幅“江南水镇”的油画。接起颜料盘旁边响了足足一个小时的手机,云淡风轻地回了一个“喂”字。
“喂你大爷啊喂!温不寒,你死哪儿去了?”电话里的泼妇是我的上司兼天使投资人兼表姐廖雪。
在我漫长而任性的艺术生涯里,这位天使投资人不计成本地养育了我两年,让我毫无顾虑地投身于艺术创作。而这段可歌可泣的援助故事背后,也有一段可歌可泣的来由——我给她画了一幅壁咚cp的亲嘴图。
我用了足足一周的时间浸泡在互联网世界里,才弄清楚了廖雪磕得这个壁咚cp是哪两个人。
那就是,莎士比亚和东野圭吾…
在我把一个东方人和一个西方人的侧脸轮廓勾出来之后,终于没有忍住内心蓬勃的好奇欲望,跑去问了廖雪她为什么磕这种cp。她告诉我:“这显得我多有文化啊?对不对?我不能让别人只觉得我有钱,我还得让别人看出我的文化底蕴啊!”
我说:“那您应该去喜欢单薄cp啊!但丁和薄伽丘,文艺复兴三巨头,多带感,多有底蕴。人东野圭吾写推理小说的,和莎翁他老人家怎么都凑不到一块去呀。”
廖雪白了我一眼,说:“磕cp也得讲常识好不好!文艺复兴那个年代谁让搞这种社会主义兄弟情啊,亏你还是个大学生,也太没文化了!”
“......”
我看着手里21世纪的小说作家和五百多年前的伟人同框,颇有些羞愧。心里想着,前辈们,你们在我心里依然神圣而伟大,但生活所迫,只能委屈你们了。
毕竟这世上向来没有不为五斗米折腰的贞洁烈男,没有折腰的原因纯粹是米不够多。
这两年来,我已经让这位天使投资人赔掉了六辆奇瑞秋秋,且还有可能让她在未来两年内赔掉一栋四环的首付,但她却依然对我的人身安全十分在意,足可想象我们感情之深。
这不,我只失踪了四个小时,她的电话就已经打了快一个小时了。
我慢悠悠地提醒了下她的措辞,顺便给柳条不满意的地方做了下雾化处理:“你是一个经过十二年义务教育的知识分子,怎么能够口吐芬芳呢?”
显然我的提醒不太有用。
“我吐你大爷。”那边的情绪已经不受控制:“你说我雇你这么个玩意儿到底有什么用啊?啊?我一整个画室的学生等他们的温老师等了一天,结果连个人影都没见着!要不是我回来取趟东西,还不知道你特么不在学校呢。”
“艺术的道路是孤独的。”我把笔刷塞进五颜六色的水筒里搅了搅:“身为人民教师,教会他们如何在创作这条路上忍受孤独,是我的义务。”
“那有没有人告诉你,艺术创作这条路上也是贫穷而艰苦的?”
“稍等。”我慢慢打开微信看了看里面的钱包余额仅剩8.62元,又在充值那一栏里输入了50元并填上密码。接着,系统无情地告诉我您的银行卡余额已经不足。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用了三秒钟时间接受这个冷冰冰的事实,并将自己调整到“最佳状态”。
“廖廖。”我说。
“???”那边显然被我过于正式的称呼给吓着了。
“我之所以不在学校,是因为我失恋了。”
那边的反应足足沉默了五秒,在这短短五秒之内,我的内心度过了一段漫长的忐忑不安安危与共共赴黄泉泉下有知知不知都不重要的过程。
那边将信将疑地说:“我怎么记得你没有男…”
“寥寥。”我打断她:“我现在就站在河边,这儿的水好清澈,你觉得水底凉不凉快?”
“寒寒!!”廖雪的声调陡然升高:“你冷静!有什么事儿我们都好说!千万别想不开啊!我已经跟学生们说了,温老师身体不舒服在家休息!”
“我现在觉得我的天空失去了颜色。”我一边压低声调让自己声音略带丝丝明媚的忧伤,一边把手边的颜料整理进箱子里,静静等着油画干掉:“是不是要下雨了?寥寥,你感觉到了么?”
天空澄净透明,偶有几缕浮云点缀,放眼望去是一片醉人的蓝色,天边灼灼的炎日尽情地勾勒出视野里静默的水乡。
“这他妈哪里有雨啊!寒寒,你别不是被渣男刺激傻了吧!你别想不开啊!”
“我想陈嘉婉女士了,不知道她在那边过得好不好。”为了让这段戏更加真实,我让第三个人的名字加入了我们的对话。
这个陈嘉婉,是我妈,六年前她因为肝癌死在医院里,所有医生都救不了她,我还是把家里的积蓄全拿出来给她治病了,虽然没救回来,不过好在死前那段时间她过得不算太煎熬。她还是一位才女,她将吴老师和李清照的风格结合,成为了当时咱们小区有且仅有的一位爱国派婉约风诗人,死前写了一首遗诗,不是留给我的,是留给她伟大的祖国母亲的。
“十处别离,一处相逢,西帘景,病榻情,唯见东华照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