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高一的时候就跟我妈出了柜。
我当时特别忐忑,觉得我妈这么一个爱国的女知识分子会特别的封建。我做好了绝食三天的准备,并打算以此来要挟我妈,聊表我出柜的决心。三天之后,她如果还不同意那我就从长计议,毕竟人是铁,饭是钢,再绝食下去我应该会被饿死,十分惜命的我实在没法对自己那么残忍。
可是我没有想到陈嘉婉女士对于我出柜,竟然没有任何想法,反而问我:“你怎么高一才跟我出柜?你生下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个0了。”
我说:“???”
我妈一边把她的指甲补上五颗黄色的星星,一边悠悠地说:“别人家的男孩儿生下来都是握拳头的,就你是翘了个兰花指从我肚子里出来的。”
我说:“妈,我觉得我们这段亲情没有维持下去的必要了。”
陈嘉婉女士一生洒脱不羁爱祖国,在这个寂寞的时候我就特别想她,不过我只想了一下,立刻就调整了心态。
我急匆匆赶到画室的时候,发现今天的学生来得特别齐。
头一次没有人迟到。
可从我进教室那一刻开始,就感觉到了某种微妙的气氛在空气里蔓延。
大家看我的眼神都饱含着一种意味深长的缠绵和浅尝辄止的暧昧。
我走到最近的一个学生后面看着他画画,今天给他们教得是几何素描。
这一门课我已经教了三个月,班上就两三个人刚达到及格水平,足可见我的学生们和艺术这条路到底有多没有缘分,可他们依然还是要来上课,让我很没有想法。
但我自诩是个善良的好老师,指出他们问题的时候都用得是反问句,可结果往往换来的是这些有钱的艺术生们财大气粗的顶嘴。
我说:“阴影和物体之间的分界太生硬了,多用线条来表达光影,你觉得呢?”
那学生连忙听话地多补了一些线条上去,还说了一句:“温老师辛苦了。”
我心里一愣,这小孩儿今天是被什么邪风给吹了?
又走到旁边一个学生后面,说:“光源画得不对,光是从右边照过来的,左边不能比右边还要亮。要不把右边虚化一些?”
那学生也是连连点头:“温老师吃早餐了吗?我这里还有一个肉包子。”
我接过包子:“不枉为师待你如此用心,多谢徒儿。”
我又往旁边挪了一个位置,嚼了一口包子:“你这线条画得太粗了,远看还行,但是稍微近一点看就感觉好假。把线条铺密会不会好些?”
那学生立马照做:“温老师说得对,我马上改!”
一圈逛下来,我终于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了。
今天这个气氛实在太和谐了,和谐得有些诡异。平时这几位知道我脾气好不骂人,我说一句能还我十句,之如:“我就是要画粗线条,我们家线条比别人粗行不行?”
我走到讲台上面扫视了他们一眼,发现他们在和我目光接触的一瞬间,就立刻放到画板上去了。
我说:“你们是不是做了什么缺德的事儿没跟我说?”
他们空前团结地回答我:“没有,温老师!绝对没有!”
我说:“小袁,你最不会撒谎了,你跟我说说。”
小袁看了旁边人一眼,默默地说:“温老师,要不你打开微博看看?”
我半信半疑地掏出手机,壁纸还是大学时期的乔易,我没舍得换,也不打算换,未来这几十年内,我已经打算把我对乔易的爱朝着“我爱你与你无关”这个方向发展。
我刚打开微博,撞进眼里的第一条热搜就是——
#乔易宴会半途退场,疑似开车送走地下恋人#
我看了看那张狗仔队拍的照片,果然是我昨天晚上从乔易车上下来的那张,我眉头一皱。
小袁说:“温老师,我们都知道这是绯闻,你别生气。”
我说:“这狗仔队也太不是人了。”
小袁说:“对啊,现在的无良媒体太不道德了,随意造谣。”
画粗线条那个学生也连忙附和:“是呀是呀,我们一起去举报他们吧!”
我点点头:“就举报与实情不符,竟然敢把我拍得那么丑。”
众人:“……”
我知道关于乔易这个年轻影帝的八卦,通常传播速度都非常快,但我没有想到会这么快。我就睡了个觉的功夫,整个微博铺天盖地全是这条热搜,连视频都有了。
好在那照片拍得不怎么清楚,除了成天跟我接触的,应该不会有太多人认出是我。
我跑到乔易的微博底下去看了看,发现没有什么动静,最新的那一条是他上个月在北美给《加拿大遇上巴基斯坦》做宣传的时候发得一张自拍,配字是:我会在哪里遇上你呢?
讲的是一个巴基斯坦留学生在加拿大遇上一个本地推销员,但又被一个迪拜土豪看上的故事,电影充分体现了普通人民群众所向往的美好爱情,深刻表达了边缘人物在底层生活的艰难困苦,同时重点突出了女主在面临选择爱情和面包这一千古难题时,义无反顾高唱爱情赞歌地浪漫主义人文情怀。
不过女一的演技实在太烂了,有好几场煽情的戏每次乔易的眼泪一下来我就想哭,结果女主角一哭,我立刻就笑了。
重点提一下,乔易演的是那个迪拜土豪……
“那个,温老师。”小袁娇羞地看着我:“你跟大家讲一下你和乔易是怎么认识的呗?”
我犹疑了一下,刚准备给他从盘古开天辟地开始说起,才猛地想起大家对我态度的转变原来是来自于对八卦的好奇。
我说:“我就觉得你们今天怎么态度完全不一样,原来是在这茬儿等着呢……”
廖雪在我分享这个八卦消息的一分五十八秒之后闯了进来,我才刚刚讲到和乔易的第一次相遇。
她当着我十六位学生的面,一把将我拉出教室,朝着里面大吼:“今儿放假,你们温老师的终身大事要紧!”
我离开学校看到的最后一幕,就是我学生们趴在走廊上看我的八卦眼神。
三十分钟之后,我到了廖雪的家,我的对面坐着乔易慈眉善目的经纪人小凉。
小凉看起来特别老实,整个人的气质有点像那种70年代下乡知青的感觉,梳了个波波头,带了一副很厚的眼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