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了一下，接着便匆忙的穿上鞋子，顾不得不整齐的衣衫，朝门外，朝小院子里的那棵杨柳发了狂般的跑去，站在院子门口，我就看见了倒在地上的杜连梦。

他还笑着，双目微闭，像是在做一个美妙绝伦的梦。他的右手上沾着鲜血，胸口上插着一柄剑，一柄断剑，他的左手仍旧不死心的朝南方伸去，像是在挽留什么遥不可及的虚妄。

庄季也很快跟了上来，他站在我的身旁，垂首看着地上这个可悲的可怜人，我转过头去，却在他的脸上看不出一点表情来。

他神色淡淡，凝视着杜连梦的尸首，却是像在看一株草，一朵花一般平常，我此刻觉得他绝对不是庄季，而是被什么鬼怪神魔给悄无声息的取而代之了。

可当他转过头来看我的时候，他却又变成了那个平平凡凡普普通通的庄季了。

他脸上带了半分怜悯，半分伤痛，轻轻的拍打我的后背：“回去吧，别看了。”

“至少要把他给埋了吧。”我有些迟疑的看过去，“是谁杀的他，也还都不知道呢。”

“自杀。”庄季再次朝那边看过去，视线却越过地上躺着的人，不着边际的落到了别处。

“自杀？”我有些不可思议的重复着，这怎么可能，明明昨夜还坚定不移的要等待一个死人的归来，如今却自杀了？

可还未等我回神，便有一个黑影矫健的顺着高高的围墙翻了过来，轻巧的落在我们面前，我吓了一跳，不自觉的往前迈了一步，挡在庄季身前。这时，我才注意到，原来翻墙进来的不是别人，而是孟原。

孟原笑嘻嘻的看着地上死透了的人，却在目光投向断剑的那一瞬间冷了下来。他绷着一张脸，从衣襟里掏出一块儿干净的丝帕。小心翼翼的擦拭着剑柄上沾染的血迹。

然而断剑的另一头还在杜连梦胸口里，我实在觉得这样不太好，刚想说点什么，却看见孟原极为小心的将断剑拔出，一点点的擦拭上面的血迹。

可那些血毕竟都沾染了一整晚，早已凝固，成为暗红色的血块儿，和那些红褐色的铁锈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孟原小心翼翼的擦拭了一阵子，剑却一点不见干净，我离少年近一些，此时更够清楚的看见他颤抖的双手和微红的眼眶。

“凭什么。”我听见少年小声的嘟囔着，他抬起手来，揉了揉红红的眼睛，继续蹲在一边，擦着那柄剑，“凭什么人都死了，你们却还不让他安生。”

孟原就蹲在那里擦了一个时辰的剑，不时嘟嘟囔囔的抱怨两声，小声嘀咕着些什么。

等他再次站起身的时候，剑已经干净了，他将脏兮兮丝帕丢到一边，双手捧着这柄断剑，不知所措的眨了眨眼。

他茫然的环顾四周，深深的吸了口气，抱着断剑转身，走了没两步，却又停了下来。

他伸出被短剑划破的右手，指向地上的杜连梦。杜连梦的左手便硬生生的断折，地上出现一道小小的冰柱，刺透了杜连梦的手掌，孟原晃动指尖，冰柱便拖着那支残破的手臂，转向了北方。

“想要等他，你也配。”孟原恶狠狠的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来，蹒跚的朝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