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落下去后,整个屋子都安静了一会儿。
片刻后,夜神起身,黑色的狩衣在一道流光闪过后重新出现在他身上,黑发黑衣的神明绕过丝质绣花鸟山河的屏风,走到居室门前,伸手拉开木门。
明亮的午后日光倾斜下来,照在神明的身上肩头,在那头柔顺的黑发尾梢晕染开黯淡华光。他的脸上看不出怒意,除了些许标志着虚弱无力的苍白外只有些许怔忪,在殷红的枫叶下显得愈发茫然。跟在他身后的男人自也看到了这幅样子,颇有些意外地哼(二声疑问调)了一声,“怎么?”
“荒还是个六岁多的孩子……吧。”看着庭院中好像比他离去前高了几分的树,夜神的声音因不确定而显得有些飘忽。
“如果你说的是你那个神使的话,”立刻明白了夜神这股茫然的来源,八岐大蛇也跟着把目光投向庭院里那刻已经长高不少,多抽了好几根枝的树,几乎不加掩饰的,带着些许玩味和恶意的笑意几乎从声音里透了出来“他今年应该已经二十六岁了。”
黑发黑衣的神明有那么一刻的不知所措。
他来这个时代后经历过很多事,由一个小小的,普普通通的小阴阳师变成了一位神明,能够驾驭龙车,拥有自己的神社,甚至劈开云层,与大妖茨木童子切磋,和酒吞童子喝酒……。
这些都不能使他慌乱,究其原因是成为夜神后几乎本能的可以轻易使用力量。作为一个阴阳师,夜神本人比任何人都清楚在这个世界上实力决定一切的道理。
但这道理,又和一睡二十年不大一样,毕竟对于夜神来说,他有记忆的人生还不到二十年。
“神明一睡二十年,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八岐大蛇眯了下眼睛,伸指按了按探到自己腰间,朝着夜神吐信子漆黑色鳞片毒蛇蛇头,状若不经意道“我在阴阳的隙间被封印了已经不知几百年了,没想到你居然会为了二十年动容。”
夜神沉了沉神色,平淡的摇了下头,不动声色的岔开这话中重点,“荒作为我的神使,从六岁到二十六岁,我没能陪他,是我的失职。”
“只是为这件事而有些感慨而已。”他解释道。
“喔……”八岐大蛇微微点了下头,似乎是认同了他的说法,只在低头的瞬间,那双蛇瞳神色微变,瞳孔细上三分。
神明一睡二十年,那是对一些普通的神明,或者闲职大神而言的很正常。
而对夜神这种每旬都要驾着龙车去引领黑夜的神明来说,不管因何种原因沉睡,这都是严重的过错,虽然高天原诸神并不敢因此向夜神问罪,不过按夜神以往的性子,也多半会自罚。
但夜神却不记得这回事了。
甚至,连当初是他亲手封印的自己,也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