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人间烟火气

三代贵族，百年世家。世家的底蕴总是隐约而不可忽视，李家便是如此。

世家的讲究低调内敛，衣食奢华外人往往是看不出来的。这种世家，身上不带着烟火气，一打眼是看不出富贵之处。然后相处下来无论是谈吐举止，行为体度都自有一派风流之处。

卓东来几天接触下来才发现李寻欢实在是个挑剔的人，也许他自己都没发现。但他又是个体贴的人，即使和自己习惯相悖也往往默默接受，不肯出一言让朋友难堪。

要不是卓东来发现他食量不定，会因菜色而变，也不会发现这个世人皆知的大侠既然也会挑食。实在有趣的紧，怪不得这人单薄的紧。

簪缨世族的熏染让李寻欢习惯于美好的东西，这已经是骨子里的印记，是自然而然流露。是许多人难以模仿的世家风骨。

即使是数十年的江湖落拓，也只是让他学会随遇而安，但骨子里的对生活享受却是丝毫没变。这是一众江湖人所嘲讽而暗羡的世家体度，除去他手里的刀，他实在是与这个江湖格格不入。但他的热忱与激情，又是天生的江湖人。

李寻欢习惯竹叶青，喜欢这酒里厚重而醇香。他喜欢蜜汁火腿，必须搭配在碧色的盏子里，醋鱼醉鸡也定要玛瑙色碟子装着。饭菜还讲究口感火候，少一分也能吃出差别。卓东来觉得李寻欢这舌头也宝贝的紧，和主人一样缠人。

卓东来不禁想李寻欢关外十年风霜，竟丝毫没改变这人挑剔的毛病。他哪里知道纵然关外荒凉，李寻欢身边也有铁传甲陪伴。

这人如父如兄的人，一直尽心照料着李寻欢，竭尽全力甚至可以算得上宠溺。铁传甲一辈子佩服极了李寻欢，他崇拜他的正义热血，敬佩他的悲悯善良，心疼他的命途多舛，所以只要是少爷提出的要求没有不答应，倒也把李寻欢宠的有些娇惯了。

所以要说李寻欢这辈子吃过多大的苦，过得多落魄，倒也没有。他所受的往往是心里的痛，是亲人的逝去，才华的蒙尘，情义的纠缠，所以卓东来心里嗤笑地少爷做派，贵公子的毛病李寻欢倒也不少。只不过不易发现罢了。

卓东来暗暗记下李寻欢的喜好吩咐下去，果然看见李寻欢食欲好了许多。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想要这个人多吃一点，只是单纯看着眼前人吃饭便泛着高兴。心里的阴霾也似乎消散了些。

这个人吃饭也好看的紧，卓东来心里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让他不禁摇了摇头。秀色可餐大抵如此吧。他的气度让人感觉他仿佛是个新科状元在吃琼林宴一般，潇洒自得。这个人无论是京城名楼还是暗巷酒馆，那股自信的力量让人不容小觑，这人如此真切的活着，真实而清醒。

"东来只顾自己喝酒倒是忽略了客人，有失待客之道"李寻欢看着卓东来的酒眼里闪着光，就像是猎人看见猎物，猫看见了鱼，狗看见了骨头，带着欣喜，这双眼睛本是温柔的，但一旦发亮却异常动人。

"我们是朋友，谈不上待客之道"

"哪有抛弃朋友一人喝酒的道理"李寻欢不放弃地继续问着

"病人喝什么酒"卓东来悠悠抬眼似乎不以为然，心里暗暗发笑，任谁看见江湖神话这样的情形都会啼笑皆非的。

李寻欢有些生气，心里知道卓东来的好意，脸上也不好表现出来，只有讷讷地喝着茶。卓东来看着更开心了，这种小性子虽然打破了神话的神圣，但让李寻欢多了些烟火气，显得有些可爱。卓东来心里觉得有李寻欢这样的兄弟也不错，能背锅会聊天还能逗闷子。

但李寻欢却心情很不好了，他虽好酒却做不到不问自取地行为，世家礼教的修养让他此刻有些气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