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白菜,1994年11月17日出生在黔西南州一个偏远而穷困的村子里。
村子四面环山,附近的村子大多是在山坡(山腰)、山顶上。因此大部分村子都是以某某山、某某坡命名,我出生的村子就叫偏坡村。
我们村那时候的穷,是真的穷。穷到什么地步呢?
就是住的是黄泥糊的墙,茅草盖的顶。屋顶必须用石头压住。否则风大一点就会把屋顶吹飞。而一下雨雨水顺着墙流下来就能哗哗把一大块土墙的泥沙冲掉。
吃的主要是玉米、小麦粉、红薯和土豆,一年到头吃不上几次肉。
除非遇上红白喜事这种大事摆酒席才会有肉吃。
有的人家甚至连裤子都是轮着穿的,能买的起织布机的人家都算是有钱人家。大部分人家都是去买或者去换布来自己做衣裳穿。平时穿的都是自己编的草鞋,布鞋都是留着做客的时侯才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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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出生的那段时间,计划生育抓得特别紧。为了能完成指标,哪怕是刚生完孩子还没有满月的妇女都会被马上拉去结扎。
平时有人专门在村里蹲守,一旦确定哪家有女人怀孕的就重点标记,估算好生产时间好按时抓人,有的抓不到人还会到家里来打砸。
我家里也被砸过,我的父母在弟弟快出生的时候就躲到山里去了。计生办的人来家里没有堵到人就砸东西出气,出完气就走了。
不久后弟弟满月。父母在一个晚上偷偷回了家,他们背着弟弟拿着一些简单的行李就出门打工去了。
我哭闹着要跟他们一起走却被奶奶抱住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离开。
这成为了出生以来的第一缕记忆。
生了儿子的人家会带着孩子一起出去打工。没有生到儿子的人家,年轻人带着铺盖躲在山里,只在没了口粮时才会趁着夜晚偷偷回来拿些吃的。
留在家里的老人则在计划生育部来的时候负责应付他们。
为了生儿子,有的人家会选择扔掉女婴。
我隐约记得,大伯家隔壁的张老伯家的大儿媳,在生产的时候被计生办的人堵在了屋里,只等着她生完了好给她结扎。“不得已”她们捂死了女婴,对外称生下死胎。
据说她媳妇很伤心,后来隔了许久才再次怀孕。
时光飞逝,眨眼便是年关。我的父母回来了,弟弟也能走了。
父母回来后整天忙的不见人影,爷爷奶奶也常常不在屋子里。
我整天要带着弟弟,要看住他,不让他磕到碰到。
有次弟弟没走稳不小心摔了一跤,刚好被爷爷看到。爷爷过来二话不说就打了我一顿,打完后还责怪我没看好弟弟。
那是我有记忆以来第一次挨打,被打得缩在墙角不敢出声,只能默默流着泪小声抽泣。
那时候的爷爷在我眼里是个很厉害的人,因为他总是打骂奶奶,在家里也是他说一谁也不敢说二,大家都听他的。
看着爷爷抱起弟弟哄着他走后,我连忙起来去找奶奶,扑到奶奶怀里哭。
奶奶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轻轻拍着我,哄的我不哭了就给我被打的地方涂清凉油。
父母和弟弟什么时候走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们回来以后把茅草屋顶换成了青瓦房顶,和大伯家一起修了堂屋,又建造了30平左右的一个砖墙青瓦房子,而家里也养了一头小猪。
奶奶带着我睡在小小砖瓦房里,爷爷住在我们对门的泥瓦房里。
可能有的人会好奇我爷爷奶奶为什么会分开住。
那是因为那个年代并不太平,农村里会有小偷趁深夜大家睡熟了来偷家畜或者粮油米面等值钱的财产。所以分开住可以用人来守好这些值钱的东西。
一个锁着吃的和一些生活用品的木柜,
一个木质谷仓,一堆尿灰,一张架子床上铺着灰扑扑的被子。这是爷爷的房间。
房间外就是生火做饭的地方。
我和奶奶住的这边楼上是父母睡觉的地方,旁边放着给猪垫的干茅草和烧火要用的木材。
楼下隔成两间,里间养着小猪,每次把猪赶出来打扫猪圈都要经过我们房间,外间是我和奶奶睡的地方。放着一张木床,一个木柜,这个木柜用来放棉被衣服之类的。
靠近门的地方放着几把锄头,镰刀,竹编背篓。门就是薄木板门,只有爷爷那边是厚木板门。
这时候的我还小,对许多事也没有太多印象。
每天就是出去和小朋友们玩一些在现在的我看来无聊的游戏,聊一些现在的我不屑的话题。
但那时的快乐是纯粹的,那时的我也远没这么多烦恼。令人艳羡!
时光如水,转眼便是数月。
一日,爷爷给了我两毛钱让我去给他火柴,我不记得火柴是两分钱一盒还是五分钱一盒的了,反正我把找的钱全给爷爷了。
但是爷爷硬说钱不对,非说是我偷藏起来或者花掉了。
我没做当然不认,爷爷就一把拉着我去找小店店主。
小店主先还是好声好气的解释,后来见爷爷实在胡搅蛮缠就不再搭理。
爷爷下不来台就当着人家的面对我又打又骂。
小店主无动于衷,只劝他不要打孩子出气。爷爷见此招无效后只得拽着我一路骂着回家。
奶奶听到我哭欲过来哄,没想到爷爷连奶奶一起骂,还骂的更难听更恶毒。
具体骂的什么我记不清了,只记得大概意思是奶奶怎么怎么样,但愿奶奶家绝后什么的。
然后奶奶也回了几句嘴,结果爷爷恼羞成怒动手打奶奶,打完他坐在门口的石凳上一边抽旱烟一边继续骂骂咧咧。
奶奶牵着我进屋后抱着我坐在床上痛哭。
之后几天奶奶一直闷闷不乐,时不时还偷偷擦眼泪。而爷爷还和平常一样横挑鼻子竖挑眼找奶奶的茬。
我对这样的日子习以为常,丝毫没有察觉出异样。
大概离爷爷打骂我们那天的四五天后吧。我记得是中午,奶奶叫我去给她买一瓶敌敌畏,说是要用来篦头上的虱子。我信了!
屁颠屁颠跑出去三两下就给买回来了,把剩下的钱都给奶奶后我就跑出去玩了。
等我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好多人围在爷爷的房间外面。
我听见有人说赶紧用酸汤洗胃呀,又有人说不行,要用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