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夜深,南苑众人都已经宿下了。梓童已会周公良久,翻过身来傻笑着不知呓语着什么。徽墨还没有闭眼,黑夜中双目炯炯有神,嘴角轻轻勾起,显然是在想些什么。阿秀阿蛮也已入睡,恬静的睡颜显示着两人也许在什么美好的梦境之中。荣娘在厨房备好明早的菜料,回到屋里很快就含着笑意睡了过去。刘通夫妇房间的灯早已熄了,只是还没有睡去,房间中隐约可听见私语声,可能在说些夫妻间的体己话儿。
西苑,承碧阁。游苏已安然入睡,连睡颜都是平静不似凡人,却不会给人冷漠疏离感。隔壁听禹阁还灯火通明,窗户上映着游正方俯案写划不停的影子。
北苑,遗默阁。房间内隐约有幽幽的灯光,很是昏暗,跳动的微弱烛火下,孑一盯着案上的书册,眼神中是动人的认真。
东苑,镜临阁中云响睡的不是很安稳,睡梦中下意识握住身侧的佩剑‘守封’,仔细听去口中还喃喃着:“公子,小心…”
起墨院中,惊澜独自一人坐在庭院,桌上东倒西歪满是酒盅酒壶。半大的少年身影还很是羸弱,半撑着侧伏在桌面上,月光稀落冰冷的铺下,流淌在地上,凉了一地的婆娑。一抹白色的身影与身后的一树梨白相得益彰,让本就凄清的夜更添了几分怅惘。
浓重的夜色让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看不清梨树,看不清洋洋洒洒飘落在地又逡巡不前的花瓣,模糊了少年的双眼,和滑落至嘴角的咸涩。
……
第二天。清晨。
惊澜有些头疼,早上起的迟了些,到正院时众人已都起来了。
游正方再次没有了前几天打理的一丝不苟的模样,甚至还不如惊澜刚来孤城时他的样子。为了做好规划,游正方已经‘走火入魔’了。但不同的是,那时的游正方充满了颓废的气息,而现在的游正方即使头发穿着凌乱几乎一夜未合眼,也是精神百倍。
游苏还是在院落中舞着刀,手持‘断华’不断地磨炼着刀法。这样的小少年拿着长刀轮转起落本应是极不协调的,但游苏做来却是出奇的和谐,有一种不同于寻常用刀者霸道的感觉,而是一别样的的空灵感。
石桌那里,孑一云响对坐着,孑一正拿着一本书,像是在请教云响。孑一只是半沾着石凳,虚虚的坐着,聚精会神的听着云响的讲解,手指来回搓揉着,很是紧张的样子。云响许是对于孑一的紧张恭敬有些不好意思,讲解的格外耐心。
看着这一幕,惊澜一直极力维持的冷脸上不由得勾出了一个小小的微笑。
好像头也没有那么疼了。
拔出‘归尘’,惊澜脚尖一点,挽了个剑花,朝游苏攻去。
“阿苏!”
少年回眸,刹那间映出院中的一切,山石流水,柔花嫩草,和一抹渐近的白色身影。
游苏的眼眸,与旁人很是不同,清灵至世间罕见,映着所见的一切。玄之又玄,内藏山河。
抬刀,格挡。瞬间纠缠在一起,两个少年身影翩跹,煞是羡人。
……
午饭时,游正方被游苏云响强拉着上桌,暂时放下了手头的事。孑一也被游苏叫了过来,很是紧张的坐上了桌。五人围坐在一起,还没有声音只看架势比昨天冷冷清清的三人要有生气的多。
云响丝毫没顾及游正方的忙碌,仍旧毫不留情与他呛声,游正方也全无疲态,精神十足的回呛,全然不让半分弱势。孑一没有夹菜,干扒着米饭,看着众人局促僵硬的笑。云响瞟了一眼孑一,与游正方拌嘴的同时不时‘不经意’的给孑一夹菜。
孑一默默地扒着碗中的饭菜,也许是因为吃的急,总觉的喉咙有几分哽咽。
……
午饭过后,惊澜异样的显现出几分紧张。原来是因为游苏即将要带惊澜去见那位隐士,世先生。
两人并没有独自去,而是带上了云响和孑一,毕竟按游苏来讲,他们有谁能被世先生看上,都是天大的好事。
随着游苏的步伐在孤城中七拐八拐,走入了一个隐秘的小道。惊澜打量着四周,心中赞叹,这是一个极为复杂的迷阵,如果没有游苏带路他是绝对走不进去的。也不知当年的小游苏是何等的运气才能意外闯入其中。
一个不大的院落突然出现在眼前。惊澜垂眼,深呼了一口气,再次抬眼,眼中充满了坚定。
……
“先生!”游苏说话的语气从来都没有很热烈,而此时却是充满了明显的欢乐。
“阿苏,来,给先生看看,多日没来过了。”
闻言,惊澜仔细打量着眼前人。文士打扮,三十多岁的样子,周身有着浓厚的书卷气息,气度不凡,温文尔雅。
世先生扫了一眼惊澜云响孑一三人,没有疑惑,惊澜明白世先生应该是清楚他们身份的。
“小子见过世先生。”惊澜弯腰拜下,孑一与云响也是随着惊澜的动作一起拜下。
“城主免礼,世某一介白身而已。”世先生的表情很是淡漠,话语中也尽是客套疏离,显然是对惊澜无甚兴趣。
“先生,您可以收惊澜为弟子吗?”游苏开口,直切主题,免了惊澜在腹中百转千回考量了无数次的话。
世先生没有说话,再次看向三人。目光落在三人身上时,平静的眸子显得格外锐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