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不知处内,蓝启仁与蓝曦臣站在半山上,看着众家之人在蓝氏门生的指引下鱼贯而入。其中一队蓝衣之人分外显眼,即使离开了他们校长魏无羡的视线,也依旧在一个青年男子的指挥下,走得整整齐齐。
众家之中,蓝启仁意外的成了对乱葬岗意见没有那么大的一个。
“鬼专”初开山门之时,蓝启仁曾痛斥其寡廉鲜耻、卑鄙龌龊、邪门歪道、大言不惭、自取灭亡。但自夷陵鬼专稳定之后,世间的邪修十有七成被拐上了山,剩下的二三成里,还有七八成守在山下苦苦求收留。
于是乎,世间由这些鬼道修士惹出来的麻烦,竟尔大大减少了。
而乱葬岗作为一个“邪教党徒”的“匪巢”,惹出的麻烦竟仅限于在境内办了些“公审公判大会”,引得整个夷陵的农户、家仆各个扬眉吐气,反倒世家不得不谨小慎微。
此事在一些自恃血脉高贵、高人一等的世家看来,简直是大逆不道;但在耿直的蓝老夫子眼中,方式也许有些过激,初衷却毫无问题。
·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广开山门收徒,且不拘出身,实是一件好事。” 蓝启仁手抚长须,看着那一队蓝衣学子,微微点头。
蓝曦臣微笑接口道:“而且家徽家纹一概不用,实是与故岐山温氏彻底割裂之意,善莫大焉。再何况 —— ”
他打开印有“夷陵鬼道专修学校”八个大字的礼单,缓缓念道:“谨以夷陵鬼专教材十套、温慎手录之旧温氏书阁中孤本二十三、善本三十七、残卷五十二、另附夷陵土产之上上等文房四宝若干,以贺山门重建之盛。未能尽弥族人之恶孽,不敢身入云深之净地,谨托友人遥致此函。恭祝泽芜君、含光君、启仁老夫子,道寿千秋、福泽永绵。温氏情、慎、宁顿首百拜。”
说着,蓝曦臣将礼单递给蓝启仁,补充道:“这是附在正式礼单之后的。温情和温宁跟来了,但却留在了姑苏城中,闭门不出。”
蓝启仁接过礼单,细细看着,欣慰道:“这几个孩子本非大奸大恶之辈,亦是被家族所累。而今既能广开山门,教书育人,又如此诚恳致歉,实是善莫大焉哪。昔日岐山炎阳烈焰的罪孽,或可通过这几个孩子慢慢救赎回来吧。”
蓝曦臣微微有些黯然,心道怎可能仙门百家俱有老夫子这般心胸,口中却附和着宽慰道:“叔父所言极是,犹其那个温退思,甫传檄天下之时,我等还以为又是一悖逆不道之徒,如今看来,或许能在夷陵再建一个‘小云深不知处’呢。”
蓝启仁以手抚须,“呵呵”数声,显是老怀大慰。
他越看那些举止有度的学生,越是欢喜,理了理袍服,道:“我准备下去见见这些学生,蓝涣,这里就劳你看一下了。”
蓝曦臣应了一声,看着叔父走向那些蓝衣学子,忽地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
乱葬岗这些学生,真的是越看,越入得蓝启仁的眼。
虽然长相参差不齐,不是每个人都达得到蓝氏外门弟子的标准,但一个个站姿挺拔,目不旁视,双手紧贴身体两侧,端正如青松。虽然似乎那个负责指挥的青年正在和领路的门生弟子争论着什么,但余没有一个人擅言擅动。
多好的学生啊!蓝启仁心中对那个素未谋面的温退思的好感,不知不觉又涨了不少。
“云深不知处的每年送进来那些世家的小兔崽子,要是也有这些人一半的守规矩,我得省多少心。” 蓝启仁不由得想道。
然而走得近些,听到了争论的内容,却让蓝启仁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争论内容无非是些琐事,但让他无法容忍的是,从乱葬岗方阵中传出的一声轻声吐槽:
“孝节忠慈悌,八成是狗屁。”
蓝启仁面色黑了几分,踏了出去,问道:“刚才的话谁说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