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涉被扔在姑苏城内校场的高台之上,一身白衣已被污垢与鲜血染得看不出本来面目。身上伤口嶙峋,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金子勋身上千疮百孔,苏涉身上亦是“千疮百孔”。刀伤、剑伤、刺伤、砍伤……混作一团,再无法分辨。只有他胸口一片皮肤是干净的,露出一片细细密密的黑洞:那是千疮百孔反咒的痕迹。
饶是如此,苏涉却仍旧艰难地试图坐直身子,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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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所有人都在等的热闹,从云深不知处大典开始前就在等待。没想到,剧情的发展远超他们一开始的预期,这令看客们更加的兴奋。
至于金子轩的脸色是不是很难看?是不是正在和金子勋争吵?为何蓝氏双璧也会在台上?
那些只会增添看客们的乐趣罢了。
修士们的目光投向高台,像是一群看着腐肉的秃鹫。
他们等到了苏涉的第一句话:“金子勋身上的千疮百孔是我下的。是不是魏无羡指使我的?哈,我这辈子最恨目中无人之辈,若非实力不济,定要让他也尝尝千疮百孔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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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忘机瞳孔骤然收紧,看向高台另一边,见魏无羡只是微微叩打着腰间陈情,冷笑不语,微微放下心来。
江澄低喝:“竖子敢尔!”
苏涉咳了两声,笑道:“我缘何不敢?我既已答允言明真相,还有什么可怕的?”
金子轩皱眉道:“我怎知你不会胡乱攀咬无辜之人?”
苏涉看向金子轩,就那么沉默地看了半晌,才忽地低低笑了起来,笑声中满是怜悯,轻声道:“子轩公子,此事之中最无辜的就是你。可事情的来龙去脉,你可曾好好想过?”
那目光令金子轩心中微微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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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涉的声音很轻,却仿佛带着九幽地府的寒意:“这‘千疮百孔’之术邪门至极,中咒之后无法可解,于夷陵老祖魏无羡之前,亦从无人想出追查之法。此等邪术,即使世家大族,也藏得极为严密。我是从哪里学来的?”
“自是你出身的姑苏蓝氏……” 金子轩不假思索,可方说到一半,便再说不下去了,看着苏涉的眼神,只觉一股寒意沿着脊背,毒蛇般爬了上来。
金鳞台也有这本古籍,当日金子勋就是靠着这本古籍方才查出自己身上的恶诅名为“千疮百孔”的。
确实收藏在极为私密之处。苏涉身为附庸家主兼客卿的身份,若无嫡系子弟帮助,是没有机会看到这本古籍的。
难道是……
那股寒意蔓延开来,冻得金子轩浑身冰凉。
“子轩公子,你该不会以为,我说的是敛芳尊?” 苏涉含着笑意道,“我和敛芳尊有过几面之缘不假,也一向敬仰他的为人。可是很遗憾,你猜错了,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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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子轩松了一口气,可正当暖意又一丝丝回归了他的身体的时候,苏涉的下一句话又来了,连珠炮一般,打碎了金子轩心中仅存的一点理智。
“即使在子勋公子眼中尚不如家仆,我也好歹是一家宗主。暗下恶诅谋害世家弟子这等大事,一个连‘子’字辈都入不得的私生子命令我去做,我便去做,这是不要家族前途了么?”
“除非指使我那人,是我绝对拒绝不了的。能令我无法拒绝的,有谁?”
“若我没记错的话,此前有人两次三番想我死吧?那人又是谁?”
说到最后,苏涉似已力竭,声音轻柔如哄婴孩入睡:“子轩公子,你都想想,好好想想……”
“呛啷”一声,岁华出鞘。
寒光一闪,刺向苏涉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