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退思被一群长辈们你一拳、我一棍子打得像个脏兮兮的布娃娃,可怜兮兮地躲到了温宁的背后,连连讨饶。
温宁把温退思拎了出来,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堵温退思从来跨不过的咒墙,愕然道:“退思,你能出来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温家众人纷纷围了上来,看珍稀动物一样围观着离开了乱葬岗而且神志清楚的温退思。
温退思一愣,随即笑道:“对,详细情况随后再和你们说。” 然后走向了乱葬岗的学生们,拍拍这个,踹一脚那个,一番相见之后,走向了魏无羡。
魏无羡一直抱臂站在外边,笑吟吟地看着温氏众人与温退思相见,此时看温退思向他走来,便站直了身子,笑着正要说话,却听温退思抢先真诚地说道:“魏兄,这段日子,当真辛苦你了。”
这话,温退思说得发自肺腑。他真心知道魏无羡有多懒。当年乱葬岗全山军事化作息,就只魏无羡是个例外,爱几时起几时起,想几时睡几时睡,每天最繁重的工作除了在会议室睡觉以外,就是在会议室盖章。可这小一年来,魏无羡忙得几乎是脚不沾地。
“哪里哪里。” 魏无羡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摸了摸鼻子,讪笑道,“这个,没有付出就没有收获么。”
温退思一谔,不知魏无羡在说什么,温宁却蓦地想起他在雍州看到的那一幕,眼睛瞪得滚圆.
“琼林,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温退思按耐不住好奇心,把温宁拉在一边,低声问道。
温宁看了看魏无羡,把头摇得拨浪鼓一般。
温退思瞪了温宁一眼,转而走向金光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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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金光瑶自聂明玦出来后,表情便有些不自然,就遥遥看着聂家兄弟相叙,也不搭话。如今见温退思朝他走来,眨了眨眼睛,迅速调整了表情。
温退思笑得熟极而流,全然看不出两人曾见过面:“敛芳尊,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哪。”
“哪里哪里,今日得见退思兄,才是我的荣幸。” 金光瑶笑得一脸和煦,压根不似此前还在纠结是否希望眼前的人死个干净。
“敛芳尊,哦不,金宗主,当真是过奖了,金宗主位列三尊之一,又是一家宗主,才当真是当世俊才啊。”
“退思兄太客气了,我对退思兄可是仰慕已久。”
“哪里哪里。”
“不敢当不敢当。”
两人扯了半天皮,终于扯到了正题上:“夷陵夏日酷热,金宗主若是打算撤军,还是早走的好,不然届时多有不便哪。”
金光瑶满脸堆笑地看了聂明玦一眼:“此事却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
“敛芳尊同赤锋尊当真是兄友弟恭,世间楷模啊。” 温退思赞叹道。
“哪里哪里,不敢当不敢当。”
“唉,敛芳尊太谦虚了。”
说着,齐齐看向聂明玦。
看着两张如出一辙的灿烂笑脸,聂明玦有点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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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无数双眼睛都盯在了聂明玦身上。本来尚有的窃窃私语都在同一时间停了下来。唯有山风陡然凛冽。
聂明玦接下来的一句话,虽无法决定战争是否继续,却足以决定很多事情,比如那些作战最为勇猛的聂家修士还是否要参与接下来的战争;比如战争若要继续,该当以什么样的名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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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目睽睽之下,温退思忽然微笑着上前,揽住聂明玦的肩膀。
在山上时,他俩勾肩搭背打闹惯了,聂明玦一时没反应过来,周围一群人的要掉了出来。
温退思视如不见,在聂明玦耳边低声道:“看在我的面子上,给敛芳尊个面子呗,老哥?”
“还用你说?” 聂明玦瞪了他一眼。
温退思笑嘻嘻地放开聂明玦,退后好几步,双手张开,示意他没有对聂明玦做任何事情,然后微笑着等待聂明玦的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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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战争的始末,我在山上看得清楚。” 聂明玦肃容道,“此事全因我错信人言而起,我定会担当相应的责任。”
此言一出,一片哗然。聂明玦环视一周,冷然道:“聂家所有,回营准备。明日一早,我等起程回清河。”
那么金家呢?
所有人都想到了这个问题。
登时便有修士喊了起来:“敛芳尊,你莫要也受了他们妖言的蛊惑!” “金宗主,你可不能抛下我们不管啊!”
温退思插着袖子,笑吟吟地看着金光瑶:“约个时间,请其他人也来此,大家谈谈?”
金光瑶微微点头:“下月初,云深不知处,何如?”
“甚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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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为“枪杆子里面出政权”,在场最大的三大势力达成了共识之后,其他小家族也再兴不起任何风浪来,便只能自我安慰,期待着下月初的和谈能得出一个不那么坏的结果。
于是各自收拾着东西准备离开,聂明玦却走向了金光瑶。
“大,大哥。” 金光瑶一哆嗦。
聂明玦却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温言道:“你辛苦了。”
“大哥?” 金光瑶有些茫然,见聂明玦当真只是温和地看着他,心中猛地涌起一股难言的滋味,擦了擦眼角,低声道:“大哥无恙,真好。二哥知道了,也定然很开心。”
聂明玦看着面前这个年轻人,又想起了当年那个孟瑶,强抑下复杂的心情,长叹了一声。今世何世,早已不复当年。但生生死死走了一遭,如今他只觉得,只要故人尚在,又何必事事皆如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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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军众人迤逦下山。
乱葬岗上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于是只有温退思带着温宁两人,送他们离开夷陵。
一路上,聂明玦向聂怀桑与金光瑶讲述了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温宁越听越是悚然,直到温退思“卧槽”地大叫一声,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握住了温退思的手臂。
“大哥,刀灵……竟到了那般田地?” 聂怀桑听着听着,就又要哭了出来。
金光瑶喜道:“所以,日后大哥再练这个功法,也是无碍的了?”
聂明玦微微点了点头:“正是如此,阿瑶,以后无需你为我抚琴清心了。” 说着又朝聂怀桑瞪了一眼:“以后还有什么借口不练刀?”
聂怀桑一个哆嗦,眼泪又给生生吓了回去,委委屈屈道:“大哥!”
“少卖乖!” 聂明玦厉声道,“以后扇子该玩玩你的,练刀不能耽误!”
“三哥我……” 聂怀桑下意识就要求助,却愣住了。“扇子该玩玩你的”?什么意思?却觉得金光瑶推了他一把,低声道:“还不快谢谢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