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时谨用的是肯定句,而不是疑问的语气。
朗昱旻仿佛是被置于冰窖,一股寒意让他头皮发麻,他胆怯于面对身后越时谨的样子,执拗地不肯回头,依旧保持着看着江水的姿势。
“阿朗。”
再次开口的人加重了语气,朗昱旻身形一顿,知晓自己应是惹得他不悦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慢慢地转身对视过去。
眸中映出的人似乎吃了一惊,明明用了那样笃定的语气,却在见到自己的时候睁大了眸子,露出与平日不一样的表情。
朗昱旻无暇再去顾忌,他猜测李将军不多时定会赶到,于是他一边褪下身上方才艺的外衣,一边朝着越时谨笑了笑,那语气就像是之前常伴在越时谨身边的时候:“许久不见,殿下。”
“……”越时谨像是不太确定眼前的人当真是朗昱旻,脚下的步子有些虚浮,他看着朗昱旻一如既往腼腆的笑,怔怔地反倒是说不出话来。
“殿下。”朗昱旻站直了身子,他定定地看着越时谨,他想他是有很长的时间没有见到越时谨了,曾经每日都会见到的容颜,在数月之后,第一次能用这样近的距离看着,只会觉得更为好看。朗昱旻抿了抿唇,笑得无奈:“您还记得,您曾许诺过草民的事吗?”
越时谨在听见“草民”二字时皱了皱眉。
“您说过,若是草民能将那位大人救出来,便允诺草民一件事。”
“……”越时谨直觉着,他知道朗昱旻接下来想要说的话。
“殿下。”朗昱旻细细地看着越时谨,他本以为他会说不出话,会不愿见到越时谨,可是在转过身之后,朗昱旻才知道,他想见到越时谨,想再多同越时谨说说话,哪怕他说的,许是他最后的那几句话。朗昱旻渐渐地平静下来,他唇角微扬:“您说过的话,驷马难追,如今,草民希望您能实现您当初的话。”
越时谨喉结上下滚动,他盯着朗昱旻:“……是什么?”
“方家是被陷害的,”朗昱旻顿了顿:“还望殿下还他们一个清白,放方家所有人一条生路。”
越时谨闻言,原本沉浸在终于见到朗昱旻的情绪慢慢地变得危险,他皱着眉头,微微眯起眼睛,启唇问道:“这便是你要孤答应的事?”
“是。”朗昱旻坚定地点了点头。
“那人对你就如此重要?”心中因着朗昱旻的一句话霎时囤积起怒气,越时谨周身散发出危险的味道。朗昱旻回到大越是为了方才艺,闯入他的私邸亦是为了方才艺,最后用生命换来的允诺依旧是为了方才艺!越时谨忍不住上前一步,他瞪着朗昱旻,难道……难道方才艺说的是真的,朗昱旻是当真是决定要和方才艺一起离开?!
朗昱旻不甚明白越时谨的话,可是转念一想,方才艺是他的挚友,也是恩人,自然对他而言是重要的。他舔了舔唇,犹豫地应了一声:“是。”
得到朗昱旻的回答,越时谨一愣,重要?那个口口声声说一心为自己的朗昱旻,短短数月后会亲口承认重要的人是他人?
越时谨心口一滞,他怒极反笑,冷冷地看着朗昱旻:“若是孤说,孤不答应呢?”
“殿下……”似乎没料到越时谨会这样说道,他呆在原地,反应过来后急急地说道:“殿下并非言而无信之人,既然应允了草民,自当应该……”
“方才艺叛国逃跑,方家不可能不知实情,”越时谨打断朗昱旻的话,他不愿再听朗昱旻为方才艺多说一字,只是淡淡地对朗昱旻说着,看着朗昱旻被自己每一句话所伤:“如今证据摆在孤的面前,你说,孤怎么可能包庇他们?”
“不,”朗昱旻摇着头:“殿下清楚方家的,他们不会做出叛国之事……”
越时谨咄咄逼人:“那你说,是谁将我们的计划告知盛月的!”
“这……”朗昱旻在越时谨的盛怒下说不出话。
空口无凭,他不知道……他找不到那个真正的罪人,便无法替方才艺和方家脱身,可是,越时谨不应如此无情啊……朗昱旻怔忪着抬眸看着越时谨,越时谨似乎变了,之前那个尽管会戏弄他,可是到底是温柔的殿下,对他许诺过的事便是会应下的,但是如今的殿下……
朗昱旻忽然觉得眼中的越时谨变得模糊,是了……当初的越时谨是为了盛公子才与他虚与委蛇,他已经救下盛公子,便对越时谨再无意义,不论他是死是活,越时谨没必要再对他那般,越时谨今后需要护着的,守着的,只有那位盛公子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