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人忽然扯住了久见秋生的衣服。
“有话咱们好好说嘛,大哥。”久见秋生露出了一个只露八颗牙齿的职业假笑:“我……”
身上最新的东西就是我的身份证,刚出炉,还热乎着。
他话还没说完,一扭头看到了琴酒,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不准许睡桥洞。”琴酒肩上带着像模像样的袖章,用死人脸说道:“有违市容市貌。”
久见秋生:“……哦。”
你这个应该被扫黑除恶的小同志现在当个城管怎么还这么入戏呢?
睡桥洞计划中道崩殂。
等等,你怎么知道我想要睡桥洞?我不是我没有你不要瞎说啊!
“也不准当街摆摊。”
“……”
“不准衣衫不整,小孩子穿成这样干什么?你看,衣角和领口都开这么大,伤风败俗。”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这是你的衣服来着。
……
……
……
“不准乱扔垃圾,干湿垃圾要分类,分错了罚款。猪能吃的都是湿垃圾。”
“……哦。”
好多不准,难道……琴酒原来在组织里兼职管纪律与卫生的大队长?
说真的,久见秋生觉得自己应该恨琴酒来着,因为他给自己打了一针,然后醒来整个世道就变了。而且,在那个世界里至少还有能找得到平安丸的可能,而在现在的这个世界,他一无所知。
但是……
没有感觉。
心脏空荡荡的,没有爱也没有恨,就像是被剥离了情绪一样。
什么都没有。
心脏的地方好空啊,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为什么会这个样子,好奇怪啊,好奇怪啊,好奇怪啊……
像是一个空心人一样,会哭会笑,可是却都是假的。
明明刚才还会痛的,可是现在却没有了。好像忽然就没有感觉了。
但是……不疼了,真好啊。
他露出一个笑容。
这个笑容真好看,如清风明月,但是在清风明月之下,什么东西好像在腐烂似的。
喏……
“还跟着我干什么?”琴酒把他往后推了一下,没好气地赶人:“难道你打算跟到我家里?”
像是忽然被一个锤子敲醒一样,久见秋生觉得刚才的自己绝对是魔怔了,他连忙往后猛退几大步,甚至还差点摔了一跤,对琴酒尴尬地笑了笑:“我这就走,这就走。”
天地之大,他又能走到哪里去呢?他好像哪里都可以去,又好像去哪里对他来说都一样。
这个陌生的世界,所有的人对于他来说都是路人,他对于所有的地方都是过客。
琴酒有一瞬间想要拉住他,对他说句大概就像是什么你到我家里先住着这样的话,或者拿出一双旧鞋给他,但是他一直到最后都只是睁着眼睛看着少年瑟缩着跑远。
回头啊。
喂……做出要求啊。
如果说出来的话,是一定会被同意的。你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
他在久见秋生消失在转角的时候才忽然清醒过来。
不是的。
一点也不像小鲤。
黑泽鲤。
真可笑啊。
他背过身去,漠然地一路走到家里,一如寻常地关上门,坐在书桌前发呆。
他一颗眼泪也淌不下来,就像是身体里的水分都干涸了一样。
心脏大概也是干涸的,他如是想。
在他右手边的柜子上放着一个碎砖色的扁瓷碗,里面空空荡荡。
这种瓷碗总是被用来养水仙花,白色的,黄色的,紫色的鳞茎,在冬天的室内会很美,香味也幽深缥缈。
柜子有点旧了,柜门摇摇欲坠。把手已经断了一半,上面裹着布条,但是颜色陈旧,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作品”。
青年坐在那里,头发乱糟糟的,风尘仆仆的模样。尽管他就生活在这里,但是生活气息却不知道为什么很淡。
他终究还是后悔了。毕竟……这个城市的冬天可是一点也不温暖啊。
打开窗户,琴酒往外看,但是已经找不到那个名为久见秋生的少年的踪迹了。
此时此刻,久见秋生正裹紧了大衣满街乱飘,忠诚地尽了他作为无业游民的本分。
我好像低估了这个世界的危险性——又被莫名地挟持之时,他木然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