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勾起的嘴唇被窗框的阴影分成好几份,有他自己所并不知道的古怪,悲哀,可怖。
……看上去完全是个孩子啊。
“为什么孩子们都会变成这样呢?”男人低下头,他自言自语道:“小时候都是很可爱的。”
一直没有出声的石山坚此时此刻忽然“嗯”了一声。
“我相信她,她是个好孩子。”八木俊典转过脸对渡我被身子的舅舅石山坚如是说:“渡我被身子她的心是善良的,我始终相信着,她不会伤害别人。”
穿着病号服的金发丸子头少女躺在病床上。
她一直聚精会神地听着外面的动静,在听到石山坚那一声“嗯”的时候,脸上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但是在听到八木俊典的话的时候,她的笑容一点点消失,脸诡异地狰狞了一下,又撇了撇嘴。
眼泪在她的眼眶里打转,但是她憋得脸色通红,就是不愿意让眼泪流下来。
“我恨你,我恨死你了。”她咬着牙,举起胳膊胡乱地把眼泪擦掉。
此时此刻。
闻声赶来的护士把缩在角落里的死柄木弔粗暴的扯到一边:“这么碍事……还把屋里搞得一团糟……真是的……”
死柄木弔半倚在门框上偏着头看着她走进去。他的嘴角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
从窗户里飞进来的石头果然胡乱地砸在护士的身上。
护士捂着脸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喊叫声——是不是有些人总是喜欢一惊一乍呢?
久见秋生从门口走过来,半跪着抚摸他的头发,取下他手臂上的玻璃渣子。
少年脊骨一颤。他脸上的笑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眼泪已经胡乱地往下淌:“秋生大人……”
“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不会的。”
仿佛穿越了漫长时光与无数的空间,又仿佛只是一瞬,连思考也没有思考一下,久见秋生自然而然地回答道:“我可是君の守啊。”
……
常暗踏阴给障子目藏打了个电话。
“头儿不在,那批货你先截着。”
电话那头的回答声音依旧闷闷的,瓮声瓮气,似乎隔了一层:“知道了,如果没有大案子发生,我这头保证能留半个月。”
“与尾白君保持联系,记得通知小梅雨保护好自己。这条线不能断开。”
“……我知道。芦户三奈酱的病情如何了?”
寂静。
“极度不稳定。”常暗踏阴沉下声音。
“她……还能活多久?”
“我们说好了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兄弟姐妹的。”常暗踏阴咬着牙:“障子君……我们那时候就说好了的。每一个人都在努力,每一个人……头儿已经去医院找‘赫西弗汀’了。”
“找不到的。”障子目藏笑着说。他坐在尸体储藏室的外面,看着远处太阳落下的大片光亮,觉得很是闪眼:“‘赫西弗汀’这种药被纳入可报销的医保后,就……莫名其妙地开始缺货了,就算是头儿去也找不到。”
“万一能呢?我们找不到……找不到又怎么样!那我们就去偷,去抢!”
“哈哈哈。”障子目藏大笑起来,他摘下一直戴在脸上的口罩,露出形状奇怪的,一眼看上去简直不属于人类,会把小孩子吓哭的嘴唇:“是啊,常暗君,我们当年说好了不会放弃……三奈酱会好起来的,一定会好起来的。”
夜晚,医院走廊上的灯还亮着,守夜的护工躲懒,在休息室里大声地外放着电视剧,护士在护士台那里昏昏欲睡地趴着,拿着手机和男朋友聊天。
风声呼啸,尖锐如小孩子的哭喊声……的确有小孩子在哭似乎?
“儿科的护士又偷懒!”护士长骂骂咧咧。
孩子的哭声,家长惊慌失措的叫嚷,值班的年轻医生厌倦地拿起记录板。
有人为儿科的护士辩解了一句:“她今天在照顾特殊病房的时候被一群小孩从草坪上扔过来的石头砸伤了。”
“特殊病房在二层真是有毛病,当时到底是哪个SB决定的?”
“你少说两句吧,还想要饭碗吗?”
真真是你方唱罢我登场,五楼的沸反盈天连二楼都听得见。护工低声咒骂了一句:“这什么破隔音,真是要人命了。”她看不成电视剧了,只好闭眼假寐。
门,死角,窗户,水管,空调外机,通风口……
宛如幽魂一般,一双带着透明手套的手终于无声地推开主任办公室的门。它的主人闪身进入其中,四处仔细翻找着什么……监控摄像头一片黑暗,远处黑暗的树丛下的地下车库里,少女面前的电脑屏幕一闪一闪地发着光。她的手不停地敲打着键盘,汗水顺着发丝滑下去。
一片嘈杂中,方才锁被撬开的声音轻轻一下,毫不起眼。
不在这里。尽管不满,那双手的主人还是本着来都来了的思想,带着什么东西离开了。
“101,201,301,401排除,行动暂停。”
“……是。”少女握紧了双手,她强忍着眼泪:“头儿,太危险了……这个机会太难得了……我能干扰上面五层的信号,你相信我!”
“五楼有个孩子在做手术,半腔崩溃。所以我说,暂停!”
“头儿……”
少年的声音转化为电波传递过来,有些失真。他好像在笑:“这孩子挺幸运的。”
是啊,很幸运啊,尽管生来畸形,却还被父母爱着啊。
我们这些人呢?
被抛弃在了人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