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踩着垃圾桶的盖子跳过去，耳朵里却捕捉到了被掩盖着的，另外一道风声。

还有一枪！

久见秋生滚在地上，在下水道口的枯叶上一撑，险而又险地避开这一枪。子弹从他的脸颊边上擦过去，带起的热风把他的脸撕裂出一条细细浅浅的小口子。

“你真的想杀我啊？”他对着琴酒笑。

琴酒手中握着两把枪。

另外一把枪他一直藏在身上。

枪口在冒着细细的灰色烟雾。刚才他用另外一把枪的声音掩盖住了真正的杀招的枪响。

这座城市里或许没有人比琴酒的枪法好，也或许有，深藏在什么地方。

琴酒没有回答自己是不是真的想杀了秋生。或许想，或许不想，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只是点了点头。

“……保重。”

这句保重中的含义，此时此刻的久见秋生是没有全然明白的。

他只是也笑着，刚想笑着也回一句保重，却忽然听到窗户打开的声音——

“谁啊！”人不见，声先到，随后从打开的窗户里伸出了一个满脸怒气的大妈的头：“这大半夜的，谁在这儿炸鞭炮？还踢垃圾箱，臭！不！要！脸～”

……

“小兔崽子们还让不让人睡觉了！还这样就把你们都抓起来打！打！打！”

伴随着这样一句带着威胁的迎头臭骂，大妈退出了这个舞台——哦，不是，她重重地关上了窗户。

不知为何，忽然就轻松了一些。久见秋生与琴酒相视一眼，不知为何都轻轻一笑。

“黑泽君也要保重……话说，黑泽君给我介绍的工作我还能去做吗？”

“地下很多工作比那个还赚钱吧。”

“做了两天感觉好像还可以，毕竟也算是送那些可怜人最后一程，恰好我是个还算有耐心的人，或许他们会高兴一些吧。”

“你果然还是你啊。”

“灵魂是不会变的，就算是沾染了黑色，内核也不会变。”

“也未必。”

“很可惜没有听说过琴酒的故事。”

“你很想知道？”

“有点冒犯。”

“大概是很多年前，久远到已经完全忘记了的以前里，我是有一个弟弟的。”

“后来呢？”

“死了。”

“倒让我想起来，我在以前有养了几个小家伙。”

“也死了？”

“没有。我死了。”

“嗯，原来如此——明明难过，就不要笑着开玩笑啊，久见君。”

“没有哦。”久见秋生望着月亮沿着道路往前漫无目的地走着，随口答道。

月亮光带着一点近乎于蓝色的冰冷，落在他的眼睛里，一泓钴蓝湖水一样打着转。

“嗯。”

琴酒依旧想——大概是他的那几个小家伙死了吧。

直到很久……似乎也不是很久之后，他才知道：真的是久见秋生死了。

他大概也是那时，才真正有点了解这个浑身都是谜，与整个世界都格格不入的奇怪少年。

那，就此别过了？

少年黑色大衣的衣角在夜风里微微摇晃，他嘴唇动了动，扭过头去看琴酒，却忽然问：“你的素描本上面画的是什么？”

“你没有偷看过吗？”

“没有。”

“久见君真是少见的正人君子。”

这句话是失望还是赞扬，就连说话的人都不知道。

他们离对方的过去都曾经只是一线之隔，但是都没有再往前走一步。

那一步是迈不过去的天堑。

十字街角的路灯闪了闪，或许源自于上个世纪的焦黄色光明终于走到了尽头。光影乍然切换，淹没行人的身形。

没有说出口的分别由夜色轻轻说出，黑暗里是否回头也不重要，此处很快空无一人。

……

中央公园。

喷泉依旧没有喷水，正义女神的塑像沉默屹立，遥远的黑色树丛里，星星点点烟烧出的红色一明一灭。

公园的铭牌字体厚重端庄，鎏金的色泽在阴暗的大理石上流转。

公园深处，荷花池边上的长椅上，穿着白色风衣的女人和另外一个带着纱制旧式荷叶边遮阳帽女人靠着墙坐着，似乎在说些什么，指尖柠檬柑橘香气的女士香烟隐隐约约缭绕出摇晃的烟气。

宫野志保在和贝尔摩德说话。

“嗯？”

她敏锐的注意到了什么，不止是她——明里暗里，所有人的眼睛都如同夜色中的狼一样，警惕地缓缓旋转。

“闲人免进”的栅栏隔空与正义女神的塑像遥遥呼应。

中央公园，地下之域的入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