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舰长拍舰长啊！你不拍舰长拍什么花花草草！这又不是风景片！”调度拿着流程单疯狂地催着，胳膊朝台上狂舞。
在这样的指挥下，摄像大哥总算狂奔几步来到了正确的拍摄地点。调度还真没说错，他以前还真是拍风景片的，没想到刚一上任，就被突然被安排了这种工作。
守望号的欢迎仪式，这可是有重大纪念意义的！
摄像一摸自己的脑门，一手的汗，都是刚才跑出来的。
他也没时间休息，手在衣服上随便一抹便继续扛着摄像机。来，推个近景，近一点，再近一点。
摄像兢兢业业地遵循着“拍舰长”这一重大指令，就差把镜头怼邵晖和楚天脸上了。
他欣慰地看了看取景框，好一副空战学生高低年级长幼有序其乐融融的景象。
这下总算没问题了。
他从摄像机后探出脑袋，笑容可掬地示意楚天和邵晖不要在意他，继续聊天就好。
“我……”楚天蹙眉道，但还是没把话说下去。
本来邵晖问想不想他，这问题就够难回答了。
楚天刚想好怎么说，突然，这么大的摄像机杵他旁边，让他把本来要说的话忘了个一干二净。脑子里顿时变作一团浆糊，黏黏糊糊动都动不了一下。
然而现在是现场直播，总不能这么冷场下去。
楚天绞尽脑汁，终于想到了什么：
“我……我谨代表菲尔德教授对你们这次巡航任务圆满完成表示祝贺。教授因身体状况不能参加欢迎仪式，但希望很快在学校里见到你们。”
他一边说，嘴角一边抽搐，祈祷这摄像机可赶紧走吧。他真不想一起和邵晖继续被拍。
而在他身边，一直暗自关注两人对话的罗家胜神情一下子怪异起来。
什么？
楚天在说什么？
驴唇不对马嘴啊!
这难道是他和邵晖学长的什么暗号吗？
罗家胜的神情一下子怪异起来。
邵晖也皱起了眉头。
只是很可惜，楚天生不如死的情绪并未被拍惯花花草草的摄像大哥捕捉到。
他满意地看着取景框，完全感受不到里面溢出的尴尬，反而热情地从摄像机后探出头，再次热情地示意：
效果很好，快！再说一点！拍着呢！
“请替我转达对教授的感谢，我很快就回学校看望他老人家。”邵晖终于开口了。
他比楚天大两岁，身为守望号的舰长，出发前接受了无数次采访，对这种事肯定比楚天熟练多了。
但这次他的表情好像也不那么自然。
而且一句话结束，他完全没继续说的意思。
什么多年友谊，什么过命的交情，完全被这家伙丢到了脑后，一推二五六，直接把皮球踢回给了楚天。
自己该怎么接话？
楚天再次绞尽了脑汁，有生以来头一次大脑如此空空，思维停滞，他完全不知道这两句完了，接下来该说什么？
不远处的瑞雅天生是做这种事的材料。
她装作什么都不懂，对守望号很好奇的样子，向学姐问这问那，两人相谈甚欢。
难道也让楚天装作什么都不懂的样子问邵晖，“守望号这次行程途径哪些星域吗？”，这些他明明都倒背如流了！
或者让他和邵晖像刚才那样，在众目睽睽下继续尬聊半小时？
菲尔德教授已经被利用完了。
接下来用谁？
江葳教授？
副校长？
主任？
“学校门口的大黄狗也对你们圆满完成任务而感到高兴？由衷的喜悦？敬佩？准备向你们学习？”
他的思路已经彻底一去不返，向着悬崖狂奔。
楚天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摄像大哥也开始着急，第三次探出了脑袋……
“好，下来吧。”
终于听到调度的声音，左转的口令声也转来，他们总算可以下台了。
楚天如蒙大赦，松了一口气，迈着生平最喜悦的步伐与大家一同列队离开。
*
“哈哈哈哈哈我这辈子都想不出比这更尴尬的了！”遥阳对着显示器上的短片段狂笑不已，咕噜，从床上翻下去，爬回来再接着笑。
楚天一脸郁闷地从浴室出来。
遥阳抬头看他，真挚地问：“楚天同学，我能不能采访你一下？我很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怎么能把如此温情的献花仪式搞得像慰问工作？
你是不是忘了问守望号上吃得如何、睡得如何、每月工资多少啊？”
“快别说了。”楚天躺在自己的床上，裹紧被子，整个人生无可恋。
虽然他和遥阳都觉得当时的场景无比生硬和尴尬，简直让人看一眼都浑身难受，想要立刻扒拉一个地缝钻进去。
但电台显然觉得这段挺好的。
不单直播播了，还剪辑进了新闻，供全联盟的人学习了解。
全联盟啊！
二十四小时循环播放啊！
还要收进档案室永不销毁的啊！
一辈子的污点。
“没关系，楚天，人嘛，总要有些黑历史哈哈哈哈哈，总会有被遗忘的一天哈哈哈哈。”遥阳虚假地安慰道。
楚天更郁闷了。
其实他平时也没这么迟钝，但邵晖一开始问他的那句话就让他反应不过来，这才让后面难以应付。
“哎不笑了。我问你，你和邵晖现在关系怎么样？”遥阳问他。
“什么怎么样？”
“你们还经常吵架？说真的，我觉得特别不能理解，咱俩也是朋友，但我们从来没吵过吧？”遥阳认真地说，“邵晖这个人，我对他不了解，但据我今天观察，他看上去不像那种很冲动的人。”
确实如此。
楚天心中也承认他说的是对的。
因为百年难遇的S级基因，空战七年级生邵晖从出生开始就备受瞩目，甚至被三大军校视为需要抢夺的，最重要的学生。
入校前，哈德逊和远征都来抚养中心邀请过他，最终还是空战获得了这一“更新知名校友名录”的机会。
所有人都相信，邵晖的到来，必将成为空战复兴的启明星。
事实也是如此，从入校起就频频刷新实战考试总指挥校史纪录，赢得几乎每位教授的夸赞，出色完成每一次实习任务……
他的表现比理想中还要好。
你以为他会骄傲自满嚣张跋扈？那就错了。
S级基因，可不仅仅是“优秀”而已。
邵晖无论是在社交方面，还是在道德品质方面，都挑不出太大瑕疵。
脾气暴躁如守望号参谋肯尼斯，过于温柔如副舰长加文，还有轻浮的，虚伪的……这些统统和邵晖沾不上边。
邵晖在空战为人低调沉稳却并不死板，同时有着这个年纪该有的野心与进取精神。
虽然和低年级交往不多，但从来没听说他刁难过谁，对自己的恩师菲尔德教授更是相当恭敬。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两人争执，遥阳是绝对、绝对、绝对不会相信邵晖还会发脾气。
楚天：“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可能友谊也有七年之痒吧。
楚天目光放空望着天花板，回忆起从前的事。
他和邵晖在抚养中心时候就是好友，确实从未产生过分歧。
邵晖那时候没现在成熟，经常与抚养中心其他孩子产生冲突，打架闹事一个都少不了他，是抚养中心阿姨最怕的混世魔王。
但他敲完别人脑袋以后，自己身上手上的血迹还没擦干净，还记得先去买俩包子，拿干净纸袋包好别被自己的手弄脏。翻过天文台的铁门，给楚天挂在小门上。
阿姨在后面追他，他再飞奔回去关禁闭。
楚天喜欢的书抚养中心图书馆没有，也就顺嘴抱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