蕴真缩在墙角的阴影中,深吸了一口气,扭扭捏捏地走了出去,行了一礼,轻声道:
“又劳您费心了,还请允许晚辈把师尊带回去休息。”
魔君的目光从他身上越过,唤道:
“阮银,出来!”
阮银心头一凉,打着哈哈不情不愿地晃了出来。
“哎呀,尊主!真是好巧啊。”
魔君面无表情地起身,把怀里醉得不醒人事的仙尊直接塞了过去:
“带回去,我还有事。”
阮银被压得呼吸一滞,垂死挣扎道:
“尊主唉,下班了……”
魔君转头用目光把同样试图逃逸的蕴真钉死在原地,冷冷道:
“下班了那就加班。”
阮银认命地闭上了眼,深深地感受到了领导这种究极生物对社畜的绝对支配和对身与心的摧残。
他急匆匆地让藏在角落里的侍卫去唤车夫,自己也不敢多留一刻,抱着仙尊一路小跑,逃命似地追着侍卫的影子绝尘而去。
蕴真朝着阮银奔命的方向看了又看,无数次想追出去又被魔君实质般的目光打消了念头。他转过头尬笑道:
“魔君大人,师尊他喝高了真的很可怕的。护法大人肯定没见过那种场面,我跟上去看看。成吗?”
“最可怕的那会已经在我身上发作过了,过来坐。”
魔君坐回了他的石头墩儿,指着相邻不远的另外一个墩子示意他坐下。
蕴真仰天长叹,百般无奈下还是挪了过去。
他无比拘谨地坐在一旁,心脏在胸腔里咚咚咚地打起了鼓。
他与师尊向来亲厚,但每逢那位发起火来,他就算是被师尊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也只有闭紧嘴流冷汗的份。
而眼前这位魔君大人,他虽说依着师尊的意思,短短两日内就在这位大人面前皮出了些花样。但如果真是放下伪装直面这种大人物,对他来说还是太过勉强了。
不幸的是,魔君大人今日丝毫没有体谅小后生的意思,往日的慈爱顷刻间尽数化作了泡影。
他失神地坐在那里,眼睛里寻不到一丝光亮,周身环绕的阴沉快要压得人喘不过气。
他又静坐了许久,才慢条斯理地开口道:
“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这个样子和你师尊发起火来特别像?磨上半天也不说你错在哪儿,阴着个脸摆在那里,只管让你胡思乱想一通先把自己给吓怕。”
蕴真咋一听只觉得说得头头是道,下意识就要叫好。又被理智回笼一下子又给堵上了嘴。
“不过我们终究不是一类人啊。
你师尊阴完了脸就该跳起来骂你了。
我给别人甩脸色,端久了说不定气还消了。
不过我自问也不是什么个善人。只是年轻的时候也不知道哪根筋没搭对,做什么事情都非要亲力亲为,尽善尽美。把自己逼得狠了,倒折腾出了一身毛病。
过了这么多年,长进没有,人倒是越来越懒了。
气也懒得生,麻烦也懒得掺,或许哪天有个人拿刀横在我脖子上我连瞥都懒得瞥一眼了。”
他身边围绕的阴郁慢慢褪了,随之而来是一种深深的疲倦。
“其实有些时候我挺佩服玄静的。虽然他后来和他小时候比已经稳重了太多了,第一次听玄元提起他这个师兄,我差点就没认出来当年那个眼睛往天上张的小屁孩。
不过他现在还是那么有活力啊……唉,又有些羡慕了。”
蕴真心下稍转就想明白自家师尊那些小动作让人给看在眼里了。当即便觉得脸上泛了些羞红,又暗自庆幸幸好提前收了手。
魔君像是刚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平淡道:
“唉,算了。越比越头疼,好像我多大把年纪似的。不过你这两天玩得如何了,还开心吗?”
蕴真一愣,眼睛别了过去,显得略有些不自在。
“挺好的,没什么特别遗憾的地方了。”
魔君点点头。
“那就好,回去稍微准备一下,明日就准备动身了。”
蕴真一怔,恍惚道:
“可是您先前不是说还要做几日的安排吗?”
魔君悠然翘了个二郎腿,笑道:
“先前都这么多话真是白给你铺垫了啊。像我这种懒人,平时工作就像个无底洞一样了,再多的时间喂进去都填不满,还分心去干别的。太看得起我了。”
他站起身来,背着手走了两步,念道:
“工作是不可能工作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工作的。”
他忽然停了下来,歪过头来又笑:
“所以我所谓的准备就是没有准备,所谓的没有准备,真就是没有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