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跳能力不错,但用力过猛。”
“用力”当然不是形容贺笠刚刚跳开的动作,是指他的舞。贺笠看了看厚重的窗帘,心里一紧,不由退了半步,道:“你怎么可能看见……”
楚北墨用手指指自己的耳朵,神色淡淡地说:“听得出来。”
“哦。”贺笠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楚北墨拥有敏锐的听力,他给忘了。
楚北墨没有继续开口,贺笠也没什么想说的。他虽然好奇楚北墨怎么会在公共练习室待这么久,但毕竟是别人的隐私,也不关他的事。他说了声“那我继续了”便解锁手机,不再去管楚北墨。
楚北墨这一吓,倒让贺笠的情绪缓和不少。他全神贯注地融入到音乐中,最后完全忘记了楚北墨的存在。
“控制得很到位。”
音乐声停止,贺笠才发现楚北墨还在。
“但第五个八拍的动作有点凝滞。步子小半步,收得快一点。高 潮部分的转身和后面的动作连得太急,可以空0.5秒给观众反应时间。最后收尾建议不要抬头。”
楚北墨这么平易近人,还带指导?贺笠愣了愣。他把动作在脑中一过,觉得可行,便又跳了一遍。效果很好。贺笠谢过楚北墨,他换了一首舒缓的歌,打算接着练习。
但楚北墨出声打断了他:“明天没有通告?”
“没有啊。”贺笠笑得讽刺,“我这个星期都没有行程。”
前几天他严词拒绝了垃圾微商的代言,好像把经纪人得罪得够呛。
外面的走廊传来一阵脚步声,贺笠知道这是最后一批工作人员下班了。此刻已经接近十二点,他又一次在公司待到深夜,昨天是在练歌房。除了练习,他不知道还能干什么。终于出道了,但和想象中的,相差好远。
辛呈歌曾说他是在峰峦当狗,但狗有他惨?峰峦的练习生培训是严酷的,而这份严酷在他们那一期,据说是因为他们这一期有特殊的负责人,到达了顶峰。没日没夜的练习、一周一次的淘汰。掌声和赞美是奢望,厉言和斥责才是永恒。空气里的压抑凝重得能滴出水,每晚厕所里都传来痛哭。
这样的状态维持了一年,一年后,同期的只剩下他和其他四个人。本来是打算出道的。但他们的负责人因为权力斗争,调离了?天大的笑话。没有人愿意接管他们,他们五个经过地狱选拔的人,竟变成了任人驱使的杂役——去伴舞、去教学、去参加综艺充当炮灰、去当成助理呼来喝去。其他四人受不了了,要向公司提出解约。
峰峦的练习生要单方面解约,只有一条要求。不是赔钱,是从解约起的五年内,不得参加任何形式的综艺、参演任何影视作品。
说直接点,就是让你退圈。
“再坚持一个月!下个月有练习生大赛,公司高层都会到场。”
这么久的同甘共苦,他们五人早已情同兄弟。贺笠知道彼此都在咬牙死撑,但不想他们就此放弃。这么长的时间都熬过来了,再多一个月,也许会有转机。他记得他说完时,其他四人的眼神都有些复杂。有一个人想说什么,但被另一个东北的汉子拉住,
那个东北汉子爽声道:“小笠说得没错,下个月高层视察,我们一定要一鸣惊人!”
“但是轮C没必要。其一,大家都表演同样的曲目,一般都是轮C,不够吸引惊喜。其二,我们这段时间没这么练习,一个月时间虽然够,但要一下子抓住眼球还是勉强。所以小笠C位,没意见吧?”
“你们这是干嘛?我不需要。”
“小笠,我们几个人,只有你一直没有放弃练习,再晚也会回公司。你虽然最小,但实力最强,你当C,我们赢面最大,不要磨磨唧唧。”
“没错,你也不要拘着,就放开了来。我们啊,这个月就抓紧练习,争取恢复巅峰。”
“就是,C这种事情,能上当然上,你以为呢?那么好的机会。就这样定了!”
“对!让他们见识一下15期的厉害!”
于是他们白天带新人,或去跑龙套,晚上聚在一号练习室里练习。练累了就头挨着头往地板上一躺,畅想着大红大紫的未来。那段时间,辛苦但充满希望。朝着一个方向努力,似乎快看到曙光。
峰峦练习生大赛当天,三分之二的高层都亲临现场。那是个燥热的夏天,连中央空调的冷风,也驱散不了空气的沉闷黏稠。所有高层都昏昏沉沉,麻木地看着一批一批的练习生重复表演。
再好听的歌,也不能反复十多遍。
贺笠他们是在中后位置上台的。他们上台的时候,多数高层神色倦倦,有的甚至打起哈欠。
然后,炸裂全场!
几乎是在开场没多久就抓住所有人的眼球!贺笠这组以不容置疑的实力,把前面所有练习生的表演都踩进尘埃里。而中心位的贺笠更是耀眼夺目到让人无法呼吸,有些高层不禁竖起了手机。
与火力全开的15期练习生同台表演,还是同一首曲目,简直就是自取其辱。前面的练习生庆幸自己表演得早,后面的练习生懊悔自己的手气差。在贺笠他们绝对的实力下,后来者的表演堪比公开处刑。
贺笠很高兴,他们当晚火锅、桌游到凌晨,好好庆祝了一番。第二天,贺笠九点才醒,发现宿舍里空无一人。除了他的位置,其他的床位都秃着床板。门口散得七零八落的球鞋不见了,洗漱区里的洗涤用品也只剩下一套。贺笠茫然不知所措地站在宿舍,直到看见阳台上坐着一个河狸公仔,它脖子上挂着个U盘,面向太阳升起的东方。
“Hello,小河狸,当你看到这段视频的时候,我们已经走了。”
“这么搞得和我们要死了一样。”
“就是那个意思嘛,你烦不烦?!”
“总之,抱歉了小笠,我们解约了。”
“峰峦不是我们第一所公司,我们年纪也大了,不大适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