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那天上午，胡旻家大门敞开。

胡母站在门口，拿着浆糊在糊从灵隐寺求来的“福”字，旁边摆着板凳上，还搁着红纸扎的灯笼，以及只有河海优秀员工才能拥有的，路棣亲自挥毫泼墨的特定春联一副。上联：门诊病人急诊病人刀落病除；下联：新英格兰柳叶刀统统发表；横批：医学大家！

胡父在厨房手起刀落，砧板切得“剁剁”作响，一根猪大骨被他三下五除二就切好，动作潇洒地扔到水里浸着。一旁的两个灶台，炖着三黄鸡的砂锅冒着袅袅的热气，装着白菜香菇炒肉丝的炒锅盖着盖子，等待胡父盛出馅料，包进春卷皮子里。

胡旻最为悠闲，他瘫坐在沙发上，左手手机，右手iPad，BGM是正前方的大彩电播放着的去年春晚。

胡母刚欣赏完自己贴在正中央的“福”字，就看到客厅里，胡旻瘫倒的身影。于是：“胡旻，别躺着玩手机，眼睛要不要了？坐起来！坐没坐相的，你多学学人家小路，坐得多挺！不过话说起来，小路什么时候回来呀？待会儿我和你爹出去接他。”

“应该快回来了吧，我问问……”胡旻悻悻地直起身子端正坐好。正在这时，他的手机一震，收到了路棣的微信。他的眼睛“唰”地亮了起来，iPad一放，穿上拖鞋就跑过去和他爸妈说：“路哥说他今年不来我们家过年啦！他回家过年！”

“真的啊！”胡父用围裙擦擦手，走出来拿胡旻手机看，“那太好了。父子哪有隔夜仇，更何况他们都隔年了！”

“回去好，回去好。”胡母笑得也很开心，“小路这个孩子这么好，就说父母怎么舍得大过年的，让他一个人在外面孤孤单单。”

胡母向胡旻招招手：“信息我看看？”

胡旻快步跑了过去。只见胡母欣慰地扫了一眼手机屏幕，就把胡旻的手机揣进兜里。然后她拿起浆糊和春联，塞到胡旻手中，说：“养儿千日，用儿一时。反正你也没什么事，春联、灯笼、窗花什么的，都交给你了。我去看会儿杂志。”

说完胡母风姿绰约地就往里走，在书架上抽出最新一期的《新英格兰医学杂志》，津津有味地读了起来。

彼时路棣正在家里，一家人穿着唐装，久违地坐在一起。就连在部队的大哥也因为听到路棣前天回家了的消息，匆匆告假赶了回来，吃一顿团圆饭再回去。

那天晚上，路棣到家后，把行李交给早就等在一旁的张嫂，然后一个人循着光亮走进客厅。那时候已经夜里十一点半，往常这个时候，陆敬修和陆夫人早已入睡。陆敬修是作息好，早睡早起；陆夫人则是为了美容觉，保养自己。可是这天，路棣进门的时候，陆敬修还坐在客厅里的太师椅上看报纸。他看到路棣回来了，把报纸一折，放到一边。几年前发生的激烈冲突，和得知路棣竟然真的出道时的气血上涌，都终究抵不过，身为人父的舐犊之情。

陆敬修：“回来了？”

“嗯。”

“你妈煨了粥，饿的话去垫一垫。”

“好。”

“挺累的，早点休息。”

“……好。”

好像这两年的叛逆出走，不过是寻常的贪玩晚归。

但是第二天，路棣被摸醒了……

一开始，路棣只是感觉到有温热触感停留在眉骨，他以为是小虫子，就动了动脑袋，想要把它甩开。但没想到那触感顺着眉骨一直划到眼角，沿着面颊一路向下，让他浑身鸡皮疙瘩都冒起来了。而且他越挣扎，那热源追得越紧，甚至还捏了他一把，让他不得不睁开眼，无奈地叫了一声：“妈……”

“宝宝，你醒啦。”陆夫人一脸温柔地坐在路棣床沿边，揉揉路棣睡得乱七八糟的头发，“陆敬修那个混蛋，你回来了都不告诉我，这会儿倒担心起我的睡眠质量了。”

路棣默默往床的另一侧挪了一点，但被他妈一把抓住。

陆夫人：“年纪轻轻，叹什么气？好了，快起床。今天有很多事情要做。”

很多事情，其实指的就是一件事情，就是试穿衣服。大儿子在部队，小儿子离家出走，老公常年同款衣服买十套，陆夫人实在寂寞，买了近千件衣服囤在家里，也没人穿给她看。

这一天，除了吃饭喝水，路棣生无可恋地充当着他妈妈的人形玩偶，衣服脱了穿，穿了脱，还带走秀的，美其名曰为国外走秀打基础。他也只有在他妈妈去拿下午茶的那一小会儿，有空溜到桌上放下钥匙扣，并扯出一张A4字，在上面写道——“用正版”。

然后，晚上回家先去书房的陆敬修，等再出来的时候，腰部已经闪耀出了版权意识的光辉。

相比于胡旻和路棣，辛呈歌的假期可算是轻松。作为“举头三尺有神明”、“人在做天在看”的忠实拥趸，辛呈歌的着装一路帅气、有型，且单薄，在滴水成冰的冬天穿出了春暖花开既视感，也成功地将受凉发展成了重感冒，现在正裹着院长妈妈时尚感爆棚的国民单品红绿大花袄，病恹恹地歪在铺着软垫的藤椅上，看着贺笠被一圈上蹿下跳的小朋友围着，杀鸡、剖鱼、砍柴、淘米。

辛呈歌：“咳咳，真是辛苦你了，本来这些都应该我做。”

辛呈歌不提还好，一提贺笠就炸了：“河海都穷困潦倒到暖宝宝都买不起了吗？！”

贺笠好气。

虽然《音乐万花筒》上他赢了，但考虑到就舞台而言，Promise的确比他好，因此他本想赌约作罢，各干各的就好。但没想到的是，他一下火车赶回来，就看见辛呈歌虚弱地靠在福利院门口的一棵枯树旁。北风呼啸，吹落了枯叶，也吹白了辛呈歌的脸，周围小朋友叽叽喳喳，想劝他进去，但是都被他摸头拒绝。

然后，辛呈歌抬眼望过来，目光与他的目光交汇，贺笠拉着行李箱的手登时就一僵，一种大事不好的感觉席卷而来。

果然，进去后，院长妈妈欣慰地拉着他们的手，说：“呈歌发着烧还出来接你，怎么劝都没用，说是想让你在回家的第一时间就看到他。真好，娱乐圈人心复杂，有真心朋友相互扶持，我也放心一点。”

真心点在哪里？在耍诈赖皮，把活统统推给他干吗？！

贺笠表情扭曲，但在院长妈妈的殷殷目光中，败下阵来，说：“……好。”

贺笠边气边劈柴，怒火转化成了动力，斧子挥得虎虎生风，效率提高了200个点！

辛呈歌：“唉，我们就是个小作坊，不比峰峦财大气粗。”

“啪”！

最后一根柴也劈好了，贺笠抱起一大摞柴，后面坠着几个短腿小豆丁，捧着几根柴，从辛呈歌面前鱼贯而过，走进厨房。

“真不可爱。”辛呈歌摇摇头，拿了张餐巾纸擤鼻涕。擤完后，他衣服一揭走进大厅，喊了几个一直安安静静捧着书在看的小姑娘起来，指挥她们挂灯笼、贴春联、包饺子。

晚上，几台立式空调火力全开，吹着热风；85寸的4K电视调到中央1套。两三个男孩跑来跑去地传菜，三四个女孩拿着瓷碗、筷子、调羹和杯子，在桌前一一摆好。贺笠把大瓶装的椰子汁、雪碧、可乐、橙汁，还有Promise代言的百泉茶乐统统拧开，又盖好，辛呈歌走到院子外喊回拿着炮仗、仙女棒玩得起劲的小朋友，院长妈妈端出最后一盆菜，福利院上下二十几口人热热闹闹地围坐在一起。

在开始吃年夜饭前，院长妈妈先分了一圈红包，到最后坐下还有两个，一个给辛呈歌，一个给贺笠，温柔道：“你们都是好孩子，这一年在辛苦了。”

园长妈妈要操持整个福利院，经济经常捉襟见肘，红包数额一般不大，5块、10块的，就是意思一下。因此，辛呈歌和贺笠都没有推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