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时分,苍灰色的天终于露出了一丝晴光,青石板路里坑坑洼洼里载着将融不融的雪块儿,两人从暮辞镇出发踏上了前往东岚的路。
江衍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了一张脸,兜帽上的一圈乳白色绒毛随风而动,拂着他略显苍白的脸。
朝影疏一路上都在提防着江衍,生怕他做出什么出人意料的举动。
江衍捏了个雪球,由于他戴着手套不太方便,所以捏出的雪球过于的松散,扔出去的时候在空中划了一道雪雾。
雪球无力地打在了朝影疏的肩膀上,她有些纳闷地看了一眼江衍。
“怎么?小时候没有玩过打雪仗吗?”江衍摘了手套,捏了一个比较结实雪球扔向了朝影疏。
朝影疏立刻闪身躲开,她也学着江衍的样子捏了个雪球朝他砸了过去。
“这个有什么乐趣吗?”
江衍有些尴尬地搓了搓鼻子,“人太少了,如果人多点便好了。我当年在稷下学院的时候,一到下雪天,一堆人打雪仗特别有意思。”
朝影疏笑了笑,没有说话。
江衍的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明明朝影疏对着莫照书可以笑得那般开心,为什么到了他这里就只剩了敷衍。
朝影疏似乎觉出了江衍的失落,她攥了攥马缰绳,“等以后有时间了,再多点人玩,现在没有那个条件。”
江衍笑了,应道:“好啊。”
二人行了两天终于到了南邑的边界,放眼望去便是东岚葳蕤的万木长林,一点响动便能惊起千山鸟。
江衍看着眼前葱郁的茂林,并没有因为快到家乡而感到喜悦反而面带愁云,“走官道吧,这片林子不好走。”
朝影疏不解,她取出一卷牛皮地图看了看,“穿过这片森林就能到离寰骧城最近的镇子了。”
江衍无奈,“你个小傻子被跟了一路都不知道,你要是走前面那片森林跟羊入虎口有什么区别?”
朝影疏还真的没有发觉,江衍话音刚落,从他们身后的树冠中便蹿出了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来者以黑纱覆面,瞳眸发着深沉的紫色,眉眼上挑,发髻松散,浑然而成的妩媚和神韵,占尽风流,只是看一眼便叫人移不开眼睛。
江衍驱马挡在了朝影疏的前面,“支梓沐你来做什么?”
支梓沐双眸一眯,像是在笑又像是一只吐着红信的毒蛇,涂着鲜红色蔻丹的柔荑轻轻搭在了细腰肢上,“当然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呀。”说完,她指了指朝影疏。
朝影疏现在才发觉她前世见识过的人和事实在是太少了,她保持沉默决定按兵不动。
“你回去,我去跟他说。”说完,江衍的脸突然憋得通红,随后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支梓沐秀眉一蹙,“您身体不好,还是不要插手这件事的好,一个小丫头而已。”
“你离我三步近我便会咳嗽,你离我远点。”说完,江衍策马往朝影疏身侧走了几步。
“那可不行啊,我今日是一定要杀这小姑娘,若是您执意要保她,那便先咳嗽着吧,反正也好多年了,也不差这一会。”说完,支梓沐已经抽出腰间的长鞭向朝影疏冲了过去。
朝影疏也丝毫不示弱,从马背上一跃而起,青影出鞘直接与长鞭相对。
江衍张口提醒,“你要小心,这个女人浑身都是毒,别和她直接接触。”
“保护好你自己。”
朝影疏闪身躲避,支梓沐的长鞭轨迹狠厉,她根本没法近身,加之她的右手臂还没有痊愈,只能一味地闪躲。
江衍心情大好,“你放心,我说再多她也不会杀我。”
朝影疏双眸一眯,她用刀鞘卷起长鞭直接袭向了支梓沐。
支梓沐从鞭尾处抽出一柄寒铁匕首,迅速挡下了带着雷霆万钧之势而来的青影。
朝影疏一击不成立刻抽/身而退,支梓沐收了长鞭,一柄软剑灵活似蛇般而出,招式刁钻。
支梓沐张口无声吟唱。
江衍慌忙大喊,“别,支梓沐你敢!”
支梓沐不满地瘪嘴,她收了招式一掌拍向了朝影疏,后者迅速捏住她的手腕,稳住了身形,青影从下而上,锋利的刀锋贴在了支梓沐细薄的颈子上,一条鲜红的血线顺着青影的刀身而下。
支梓沐笑了,她伸手摸了摸朝影疏的脸颊,“小姑娘,反应挺迅速的嘛。”
青影落地,朝影疏的身体毫无预兆地倒了下去,支梓沐微微一笑,即使隔着面纱,也有倾国倾城之姿,她伸手沾了点脖子上的鲜血,一脸痛惜。
“阿疏!”
江衍迅速下马,将朝影疏扶了起来,探了探她的鼻息便朝支梓沐伸出了手,“解药。”
支梓沐一脸委屈,“我没下毒。”
江衍依旧伸着手,面色凝重,“快点,我可不愿意让她死在这里,这是我好不容易救回来的人。”
支梓沐不情不愿地拿出了一个小瓷瓶丢给了江衍,“您这样可是让我失信于他人啊,以后我毒娘子的称号还怎么震慑于人?”
江衍给朝影疏喂了解药,“我自己会去跟他说,你这不用管。你我既是同派,你以后不要做这种勾当。”
支梓沐仔细地打量了一番朝影疏,神情厌厌,同时也媚/态万千,“早就听说您不惜一切代价救了个人,怎么就是这么一个姑娘啊,她连同穆酌白比都逊色了些。”
江衍看着依偎在他怀里的朝影疏,不同于平日的那般冷淡,反而显得乖巧可爱,他微微一笑,“你不懂,是我负她,欠了她,这一切都是我应该要还的。”
支梓沐故作苦恼状,“哎呀,搞不懂,这些情情爱爱就是毒药,还是慢性无解药的那种,何必呢?”
江衍的下巴无意识地摩擦着朝影疏的额头,就像前世他们在西州无名小镇里的种种,安逸的日子过久了,江衍还真的以为会就此与朝影疏白头到老,却忘了那只是朝影疏养伤的一段日子,久了点而已,便已经让他神志不清了。
“行了,别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了,还真觉得自己是什么痴情负心郎了?”支梓沐扣了朝影疏的脉门,“没什么事了,我就先走了,您好自为之吧。”
支梓沐身影一晃便消失在了这广袤的平原上,狂风四起,天灰沉沉地压了下来,又将有一场大雪要降临。
朝影疏醒来时发觉自己在一辆晃晃悠悠的马车上,天地之间白雪肃杀,罡风呼啸,仿佛这狭窄马车里的热气是唯一仅存的。
朝影疏钻出了马车,迎面的寒风让她打了个寒颤。
“醒了?感觉如何?”江衍持着缰绳,斗笠上沾满了如鹅毛般的雪花。
朝影疏坐在了江衍身侧,“你歇一会吧,我来。”
江衍面色不悦,“那怎么行?你一个女孩子,这天寒地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