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胤武帝一百四十五年春】
稷下学院位于东岚边陲的小镇里,依山傍水,空气宜人,周围由一片蓊蓊翠竹包裹着,昨天夜里下了一点雪,将竹身洗得焕然一新,青翠欲滴,清晨朝光满院之时,青翠的竹叶上还落着薄薄的白雪,意境盎然。
“江衍,你个小兔崽子,你给我死过来!”
大先生的声音暴怒至极,他拿出惯用的竹条狠狠地往桌子上敲了几下,仿佛那张可怜桌子就是江衍,不抽到它散架,大先生心中的怒火便不会消下去。
江衍很快就来了,一身黑色的束袖长衣,头上系着松松垮垮的发带,他长了一双好看的眸子,随了母亲七分的英气,笑起来时又带着五分江风然的儒雅,十五岁的年纪静不下来,到哪都是惹得人心中一动。
江衍长长地打了一个哈欠,“大先生,您找我啊。”
大先生见状怒目圆睁,蓄的长胡子都有几分气冲天的架势,“你这个臭小子,不要以为你爹是江风然我就不敢打你,你这小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江衍睡眼朦胧地眨了眨,面色不解,“我又怎么了?”
大先生说,“你还好意思说,你喝我酒的事情我便不追究了,你逃了三天课,好几位先生都找到我这里来了!”
江衍瘪了瘪嘴,“我也不想的嘛。”
大先生用竹条用力地抽在了江衍的背上,“你还说!你知不知错?”
“知知知,我知错了,我错了还不行。”说完,江衍龇牙咧嘴地挠了挠被打疼的后背。
大先生又狠狠地抽了一下,“还知错?我看你根本不知错!”
“明明是你问我知不知错的,说了你又不信,还不如打我来得痛快。”江衍将手伸了出去,“根据学院戒律第十二条,擅自逃课者,一天三十竹条,你打我就是了。”
“你还敢顶嘴?你真的以为我不敢打你?”大先生将竹条扔在了地上,对一旁的人说,“去取我的剑来,我就不信这小子还不悔改!”
江衍迅速退后了几步,面带惊惧,“大先生,我不过是逃了几天课而已,你不会就要杀了我吧。”
大先生负手而立,“江衍!跪下!”
江衍没辙,只好老老实实地撩了衣服跪了下来。
大先生的剑很快被取了过来,玄铁剑鞘狠狠地打在了江衍的后背上。
这一下来的太突然,江衍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直接扑了出去,他从地上爬了起来,规规矩矩地跪好,大先生这是生气了,否则不可能用这么大的力气。
大先生说,“我问你,你姓谁名谁,家住何方,父母是谁?”
江衍抖了抖后背,缓解了一番疼痛,“这是算什么问题啊,您不是都知道嘛。”
大先生又打了一下,这下江衍老实了,他说,“我叫江衍,家住东岚寰骧城,父亲江氏江风然,母亲江氏段凝露。”
大先生又问,“你来稷下学院的初衷是什么?”
江衍眨了眨眼,“什么?来稷下学院的初衷?我爹让我来的。”
大先生面色愠色,手上丝毫不留情,“胡闹,你就没有自己的想法吗?”
江衍思索了片刻说,“那……那就交朋友吧,五湖四海皆朋友,将来我行走江湖,处处都有人请我喝酒,哪里都有我的朋友。”
大先生冷哼一声,他将竹条扔给了一旁学生,怒气冲冲地说,“九十下,一下都不能少,罚跪到申时末,不准给他饭吃。”说完,他便提着剑回了房间。
“师弟,得罪了。”
江衍哀嚎道:“轻点啊,师兄。”
临近晌午,江衍精神萎靡地跪在大先生的房门前,背上火辣辣地疼,被汗水一浇又是一阵尖锐的刺痛。他扣着地上的石子,大先生时不时地探头让他不敢有太大的动作,把指尖扣的全是泥,也没有扣出个花来。
一颗石子蹦到了江衍的肩膀上,顺着衣服滚落了下来。
江衍顺着石子飞来的方向看了过去,林秋砚躲在假山后面朝他做鬼脸,“你怎么样啊?”
江衍朝他比划了几下,“活阎王在里面呢,给我搞点水,快渴死了。”
“你等着。”说完,林秋砚一溜烟地蹿了出去。
不一会,穆酌白手持一竹简缓缓走了过来,清丽的面容让她身上的绿纱衣在翠玉般的竹林中脱颖而出,她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江衍,径直朝大先生的起居室走去。
林秋砚趁此从假山后钻了出来,他将手里的水袋递给了江衍,催促道:“快喝快喝,酌白还不知道能坚持多久呢。”
江衍喝了大半袋的水,他从早上睁眼水米未进,现在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没直接晕倒在地已经是硬撑着了。
林秋砚从怀里掏了几块糕点出来,全塞到了江衍的手里。
江衍嫌弃地看了一眼林秋砚,“你衣服干不干净啊,手洗了吗?”
林秋砚一掌拍在了江衍的后背上,“给你拿水拿吃的,你居然还嫌弃我,早知道就让你饿死或者渴死算了。”
江衍一个激灵,忍着没叫出来,他咬着牙说,“林秋砚,你居然下黑手!”
林秋砚说,“酌白出来了,快吃!”
江衍迅速将糕点塞到了嘴里,迅速嚼了几下便咽了下去,噎得涨红了脸,抬头一眼根本连个人影子都没有,他迅速蹿起来满院子追着林秋砚打。
大先生和穆酌白出来时便看到的就是鸡飞狗跳的一幕。
林秋砚率先看到了两人,等他看清大先生脸上隐隐的怒气时,差点吓的肝胆俱裂,他立即停下了脚步,并制止了江衍,“江衍!停下!大先生出来了!”
“小骗子,你以为我还会信你?”说完,江衍猛地一扑,两个人摔到了旁边的莲花池里,把里面刚复苏的莲花扑歪了一大片。
大先生气的脸都绿了,他大喊道:“江衍你给我滚去跪戒律堂!林秋砚你受一百下竹条!”说完,他拂袖转身进了房间。
林秋砚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他伸手推了推身上的江衍,“快给我滚下来,都怪你,连我也被罚了。”
江衍起身,顺便拉起了林秋砚,“不好意思啊,兄弟。”
林秋砚说,“都说了大先生出来了,你还不信。”
两人一身泥泞爬出了莲花池,穆酌白一脸漠然地看着两个人,随后取了手帕递给了江衍,“擦擦吧。”
江衍拿过手帕扔给了林秋砚,“我还是回去洗洗吧,还要去跪戒律堂呢。”
林秋砚傻呵呵接了手帕,神情专注地盯着穆酌白看,眼神干净澄澈,“谢谢你啊,酌白。”
穆酌白摇了摇头,“不用客气。”
大先生本想让江衍跪上十天半个月的戒律堂,磨磨他的性子,可惜江衍当夜便发起了高热,这个想法就破灭了。
江衍也为此坐了半个月的轮椅,老老实实地上了半个月的课,没法爬树翻墙可把他憋坏了,而且只要江衍去上课都是大先生在讲书,他也就只能在课堂上藏在书后面偷着吃点糕点,并在大先生发现苗头之时,迅速擦掉嘴角的碎屑。
林秋砚推着江衍推到了三人的秘密基地,就是三人在闲逛的时候发现的露天溶洞,林秋砚和江衍两人在这里藏了不少酒。
林秋砚从一旁的泥土里挖了两坛酒出来,他一脸狐疑地看着江衍,上前捏了捏他的小腿,“真站不起来啊,不是装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