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面上飘着的人紧闭双眼,面带微笑,双手松散地交叉搁在胸前,金色鬈发散在水中,随着波浪起起伏伏,像极了长诗中顺流而下的伊莱恩沉了船后可能会有的姣好模样——
如果他不是个男人的话。
“应该是位贵族。”格列佛说。他、柳拉、双头兽、小猪、狗子、鸭子一字排开,由高到低的几颗脑袋好奇地探出船舷外。
猫头鹰跳到男人的肚子上。
没有反应。
“可能死了。”它宣布,“把他留在这里吧,省得添麻烦……咯咿啊啊啊——!”
男人闭着眼伸手一把捉住了猫头鹰的爪子。它拍拍翅膀试图挣脱,露出了羽毛下的两条长腿,又被拽回原形。
“你好?”柳拉一边喊,一边让红粒接近了他们,打算交涉不成后悄悄夺回猫头鹰。
“可以放开它吗?”
男人睁开眼,略有些迷茫,然而镇定得像是在海里进行一场再自然不过的社交活动:“女士,原谅我不知道这是你们的宠物。”
说着,他松开手,猫头鹰飒地一声冲回船上。
“您为什么漂在海上?”格列佛问。
“吓着你们了吗?”男人娇羞地笑了,“肉饼雨结束后我机智地从泰比岛上趁着葫芦飞逃出来,刚睡了个午觉,就遇到了你们。”
“不好意思,您在说什么?”
“请把我救起来。”
◇
“在下敏豪生男爵。”
男爵拒绝换下他那身满是水的衣服。
虽然,一扯袖子,里面就跳会出一条小鱼,在甲板上蹦跶两下,滑进海里。
格列佛弄明白了,“您说您用您腰上挂着的这串葫芦飞到了这里?”
男爵投给他一个赞许的眼神,让格列佛哆嗦了一下。
“是的,要不然我怎么一直漂在水上呢?我当然也学过这样的神奇技术,没错,不过不到生死关头是万万不会轻易动用的……”
柳拉眨眨眼。
她原以为这个男人有什么特殊能力。
他的颜色是纯白。
每说一句话,都有银粒涌出来。
男爵一个人,就顶得上拆麻绳时所有谈笑的女人们的两倍还多。
白色代表快乐的说法好像有点道理。
杜利特出来告诉大家午饭做好了的时候,就看见满地笑得东倒西歪的动物,面颊抽搐的格列佛和笑得很大声的柳拉。
又有一个陌生人在那里。
杜利特逐渐接受了这个“每次在大家面前出现就发现有陌生人”的设定。
而且陌生人还挺热情。
半分钟后,笑倒在地上的多了一个杜利特。
◇
“……我想等他们死后还会有人来找我继承皇位。这是行不通的,我看他们养的那些黄瓜就很有储君之相。”
男爵一本正经地说着,撩了一下耳边垂下的几缕发丝,“哪棵不合心意,随时可以换下来嘛。”
“阁下,”只剩下格列佛还能稍微严肃地讲话,“现在我们把您救起来了。您还有什么要求吗?”
“我想想。沙皇的教堂尖顶、苏丹的宝库和酒、东方皇帝的后宫、奶酪岛海鲜树……好像都没意思了……人生……”
“不好意思,您在说什么?”
“请把我在你们到达的第一个港口放下去。”
◇
笑归笑,柳拉对这个完全由白色构成的人还是很重视的。重视程度仅次于由黑色构成的福尔摩斯,她对银粒比对黑粒更熟。
“阁下,我可以跟你一起走吗?”
敏豪生男爵对着海鲜锅狼吞虎咽的动作也是优雅的。
他随意点了点头,继续优雅地跟小猪争抢,硬是从猪蹄边抢下了最后一只虾。
“对了,医生。”柳拉想起那张海图的事,讲了一下。
“这不是我们的船,”鸭子摇摇头,“甚至不是最开始他从水手那里借的船。”
“其实就算是我的船我也不懂海图。”杜利特讪笑道。
敏豪生男爵一听,来了劲头——或者也可能是因为海鲜锅见底了——马上跑到船舱里。
格列佛慢悠悠地啃他的螃蟹。
柳拉想了想,没有跟上去。
海图上除了红粒,还有钱的味道。按杜利特说的,这是很容易引发分裂的东西。
过了一会,男爵出来了。
“那是什么呀?”狗子好奇地问。
柳拉原话翻译给了敏豪生男爵。
“呃,据我猜想是与黑胡子一类没有酒精燃烧的头盖骨的特殊旅行家相关,具体断代不好说……”
杜利特和他的动物伙伴们齐刷刷地转头看向格列佛,等着他说出那句——
“我离开厨房的时候顺手关了储藏室的门。”格列佛用餐巾擦了擦手。
“不好意思,您在说什么?”
敏豪生男爵放弃了研究那幅海图的尝试。
“总之是藏宝图吧,”男爵说,“留待你们去探索的财富。”
闻言,猫头鹰瞄了格列佛一眼。
男爵原本对考察新鲜陆地的兴趣也在知道格列佛的故事后被打断了,悻悻地坐在船头逗狗子玩。
一人一狗,语言单方面不通,倒也玩得不错。
至于狗子听了一下午,装了一肚子敏豪生男爵的奇妙冒险故事,就不关男爵的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