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问出了奇怪的问题,好像很了解他一样——这究竟是个什么人?
爱德蒙是见过红月亮的。
那是一个昏黑的暴风雨之夜,一道闪电照亮天空中不详的血色。
爱德蒙没有回答。他注视着这个明知道他曾指挥船只航行,还在他们面前滔滔不绝地用舌头编织怪诞故事的所谓男爵。
海沟深处无人的幽灵船,浅滩边聚集成灾的异变生物,上升的海平面淹没土地,亘古不化的冰川消融无踪……
这位敏豪生男爵声称这一切都是他自己亲身经历时的话和眼神,倒是诚恳得让人不忍怀疑。
会客室的门被推开。
男爵的故事瞬间停住了,爱德蒙松了口气——他真怕男爵会一直讲下去。
那位红衣女人走了进来,朝着他和神甫笑了笑。
“希望你们聊得还好。我有些事要和男爵商量。”
神甫微笑着点头,“请便。男爵阁下向我们介绍了很多有意思的事。”
“炉子上有咖啡和茶,几上的盒子里装着饼干。”
柳拉和敏豪生男爵离开后,爱德蒙刚想说什么,神甫就开了口:
“我的朋友,我请您忘记那位男爵阁下打算向您灌输的东西吧;我在您心中种下的复仇的种子,已经很令人遗憾了,您不该被更多这样的情绪束缚。”
“我也是这样想的。我根本没有听进去。”爱德蒙说。
他们之间似乎存在某种缘分。
又或者,一同经历了监狱、城堡和男爵的故事,让爱德蒙感到这个深沉多智的老人十分亲切。
他自然地问道:“您又是为什么劝我不要听呢?”
神甫用被皱纹绕满的深邃眼睛与他对视。
“我恐怕我说得太早了。我注意到,您还没有听懂他的话……”
爱德蒙从中读到的是深深的忧郁。
“当那一天到来的时候,请您记住我今天说过的,不要让自己的头脑屈服于蛊惑——
“那是位恶魔的代言者。”
◇
“你知道吗?我得说,你比我想象的更结实一点。”
关上身后的门,敏豪生男爵毫不掩饰他的幸灾乐祸。
“我还以为你怎么说都要休息会呢。”
柳拉伸出手,“那么,我赢了。”
“这不成。”
男爵挑了一下眉。“我可是按规办事的好赌徒——哪怕是祂,也休想在我的赌局上掀桌子。
“我想,你来找我,不是光为了打断我愉快的故事,顺便给我一个见证你把自己搞得多惨的机会的吧?”
“你知道的真的很多,就不担心我听了生气?”
柳拉撤回手,在她的喉咙前比了个手势。
她的嗓子里还残留着红粒流失的感觉。一种痛苦的空洞感,好像有什么东西被遗弃了。
光球在他们的头顶浮动。那么亮,那么远。
“很多。比你想的更多。
“实际上,太多了。”
敏豪生男爵,或者说梅,神经质地咯咯笑起来。“比如我知道你不会生气,是不是?”
说着,男爵沿墙走了几步,用左手食指抚过形态各异的门板。
门上柳拉曾偶然窥见的三色锁链在他的手指附近变得凝实起来,几乎是在抽打他,试图将他困住或者驱走。
男爵的手上浮现了几道血痕,他却恍若未觉,依着自己的步调走下去,终于在一扇窄小的、仅容一个不高的人侧身通过的门前停下脚步。
门似乎是漆黑的皮革制成的。男爵将染血的手放上去,它便开了。
“过来这边。”
柳拉眨眨眼,走了过去。
先伸进一条腿,略微劈叉降低身高,没用多少时间,柳拉就到了门的另一侧。
门真的很小,很窄。
她有点期待男爵会摆出什么样的姿势。
——结果,这家伙直接变成了一团黑雾。
还不能说他不按规矩出牌,柳拉想。
因为自始至终,这个手握空白纸牌的赌徒就没公布过赌局的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