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落山前,艾丽莎的哥哥们是天鹅的样子飞来飞去;太阳落山后,又会变回原本的青年模样——
那么问题来了,大王子和他的蛋,会怎么样?
柳拉并没有思考多久。
一队天鹅翩翩飞入皇宫,直冲艾丽莎而来。
(以它们为兆,看见它们的路人赞叹未来王后的善良纯洁,教会人员统一口径说这是巫女的使魔,猎人跃跃欲试、嘀咕为什么皇宫正好建在那里——当然是因为皇室没钱让原本选址的居民迁走啦。)
它们飞进敞开的窗,绕着艾丽莎低低地飞,让她在每人的小脑袋上拍了拍,又飞走了。
几滴泪水洒下,让艾丽莎手上的伤淡了些。
“嘎。”
一只天鹅头从窗外惨兮兮地冒出,金冠上夹了几根草叶。
大王子艰难地扑腾着翅膀,跳进来,挪到艾丽莎身边,头有气无力地搁在了她的腿上,眼里满是眷恋。
艾丽莎揉揉它——跟柳拉学的,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很自然的样子——把它拎起来,递给柳拉,继续编织。
“嘎——!”
惨叫都只敢小小声地叫,好可怜。
柳拉如是想,手上半点不停顿地把揉面团换成了揉天鹅,珍惜着今天最后的吸鹅时光。
◇
阳光散尽,大王子颓废地缩在了墙角。
那枚蛋紧紧贴在他的肚子上,两层布裹在上面,需要一点点拆下。
好不容易把自己解脱出来,他语带控诉:“下次……在天鹅形态的时候就应该取下来。”
“还有下次?”柳拉惊讶地问。
“……我们很担心。”大王子转移话题说,“在山洞里没看到你们。后来听说国王带了人回宫,我们也不好都进来。”
“不过你一个人进来被发现了更不好解释。考虑一下,去后花园里睡一晚怎么样?”
大王子下意识地点点头,又摇摇头。
“不怎么样。”
“你们白天有没有看到什么特殊的东西?比如一个绿衣服,和我很像的女人。”
“没有。”大王子肯定地说,“明天我们会注意的——!”
侍女叩门,推着餐车进来,正对上大王子的眼神。
他呆住的样子真的像一只天鹅。
侍女走后,柳拉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没反应。
睡着了。
原来人是可以被吓到睡着的,柳拉想。应该早点告诉他自己已经用红粒掩盖了他。
还是说,仅限于中了诅咒的人?
可惜,这时候挤在树林里瑟瑟发抖的另外十只王子注定没有机会破除她的错误观念。
◇
深夜。
大王子横躺在墙边,睡得很香。
柳拉给自己在地上搭了一张床,没有动静。
月光透过纱帘,落在床前。
艾丽莎悄悄爬起来,坐在床边踌躇了一会,蹑手蹑脚地从窗户翻了出去,没有惊动侍卫——她被继母送到乡下寄养的时候没少干类似的事。
站起来,理好自己的裙子,柳拉刚想跟出去,发现墙角的大王子也迷迷糊糊睁开了眼。
“你躺在这里不要动。”柳拉说。
“为什么?”
柳拉指指大王子的肚子。
那枚蛋在随着他的呼吸上下起伏。
在静夜中,裂开一道缝隙的声音是那么突兀。
“它……”
大王子睁大眼睛抬起脖颈看了它一会,放下头,睡了。
蛋的周围没有各色粒子。
所以柳拉跟着艾丽莎,一路避开各种障碍物接近皇宫里的教堂墓地——艾丽莎似乎对寻路颇有天赋——完全不知道蛋的孵化引发了什么。
墓地,墓碑阴影里的怪物们被惊动了,短暂的呆滞后变得更加疯狂;
天台,徘徊着的大主教下定决心放飞了系着信筒的鸽子,冷冷地看向艾丽莎应该在的那间宫殿;
遥远的皇宫中,有人苏醒,盯着月亮看;
深而又深的洞窟里,有什么沙沙作响。
一只小爪子从蛋壳里伸出来,挥了挥,仿佛在笑纳对它的到来的一切欢迎。
然后,那只爪子推着蛋壳滚了半圈,狠狠拍在那个不理会它的人的身上。
大王子在梦里哼唧了一声,继续睡。
◇
枯树的枝条在风中摇摆,墓碑的影子扭个不停。
空气中有新挖开的泥土气味。
——为什么要在皇宫里建一座墓地呢?
柳拉跨过几根荆棘,想要跟上前方的人影。
她脚下一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