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0年春,距离2·15病毒爆发已过去整整十年。曾峰峦叠嶂,宛若仙境的西南山区如今贫瘠荒凉,再不复当初的生机盎然,碧树滔天。
即便如此,无数流离失所的人们仍得仰仗这片不毛之地。
连绵起伏的山脚下有大片庄稼地,种着种类不一却都麻麻赖赖的蔬菜。
清晨薄雾弥漫,人们陆续下地干活了。
萧驰刚来报道,连蔬菜种类都分不太清,就被秤砣般矮胖的赵大妈塞了张粪瓢。
粪瓢烘臭,上面糊着一层不可描述物,将趴在萧驰脚边,品性堪称绝对忠诚的马犬熏得跑去老远,还特意回头来同情的看着自己的主人。
萧驰抓着粪瓢柄,脸黑得要命。
赵大妈把装满粪水的木桶提到他脚边,指着发育不良的蔬菜交代道:“这两块地以后就归你负责了,今天先浇粪吧,粪水要是不够就去茅坑里挑。来,你浇一个我看看。”
萧驰努力克制着想丢粪瓢的冲动,扫一圈周围忙碌的人们,脸色阴晴不定了一番,最终冷着脸把粪瓢杵进桶里,胡乱舀来一瓢粪水兜头就泼。
菜被浇得脏兮兮透屎凉。
赵大妈大吃一惊,忙抓过粪瓢痛心的嚷嚷:“你这么浇菜都要给你浇死了!”
周围人纷纷投来吃瓜的目光。
萧驰的不爽快要突破天际了。
他冷声道:“没做过,不会。”
“真是吃饭不知牛辛苦,”赵大妈不满的吐槽,舀起小半瓢粪水边做边说:“粪水不能直接浇在菜叶上,得泼在根部。一窝菜浇一小瓢就够了,可没这么多粪水给你霍霍……看懂了没?拿去,重新做一次。”
萧驰耐着性子依葫芦画瓢,这事并不难,好歹是把赵大妈给打发走了。
来之前林峰就告诉过他可能会被故意刁难。
并反复叮嘱他遇事一定忍耐。
萧驰不想让林峰难做。
他吁了口浊气,憋着一肚子火继续干活。
五十来岁的记录员吴老头手里拿着个小本子,穿着一身皱巴巴的棉袄,老神在在地游走在地里监督工作。大伙生怕被扣绩效,都安安静静地干活。
等吴老头走远了,再叽叽喳喳。
不远处两个男人看向萧驰这边,低声议论。
“那是武装部的副队长吧,怎么跑这来了?”
“你问我我问哪个?不过是又咋样,现在不是特殊时期,武装部这么多人闲着干嘛,光靠咱们这些人哪能养活这么多人,让他们做点事怎么了。”
“嗨,你这话不对,都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不是特殊时期就让他们来种地?如果特殊时期让你这个乡巴佬去卖命,卖完了再回来种地你乐意?”
“肯定不乐意啊!但不乐意又能咋样,还能反抗不成?除非不想在大本营混了。”
“可不嘛,不过只要陈申明不把咱们当牲口看,有口吃的我就知足了。而且说实话,要不是他收留咱们,能不能活到这个时候还是个未知数呢。”
“说的是,得过且过吧。”
两人一通逼逼叨叨,反倒让萧驰平静不少。
谁都不喜欢陈申明的□□主义。
但残酷现实不允许他们有意见。
萧驰愈发懂林峰的苦口婆心了。
陈申明因为忌惮武装部的力量,把他们分别调去各部门干活,这让包括萧驰在内的很多人都心生不满,甚至还撺掇林峰带着他们出去单干。
然而要想脱离大本营,光是食物就让人头疼,更何况还带着这么多人。林峰不是个头脑发热血气方刚的愣头青,他不敢拿众人的性命开玩笑,只能苦口婆心的劝导众人忍耐。
其实跟随林峰这么久,萧驰自认对他多少了解一些。林峰为人忠义仁厚,却从不怕事,他会不厌其烦的劝阻众人,是不愿众人再次流离失所。
林峰想的比任何人都要多。
还总在为他们的冲动估量后果。
他们又怎么能辜负他的用心。
不过明白归明白,萧驰还是很烦。
因为粪水真的很臭。
桶里的粪水都没浇满整块地的三分之一就没了。
萧驰提着空空如也的粪桶,突然意识到,浇粪其实不难,难的是挑粪。
他得去挑粪。
——真是日了狗。
萧驰僵硬地扛着扁担,挑起空桶朝营地走去。
马犬远远跟在后面,与他保持着一定距离。
这工作连狗都嫌弃!
萧驰无语!
四周群山连绵,田地几乎占满整个平原地带。
路面凹凸不平,有人挑着粪水匆匆与他擦肩,新鲜出炉的粪水味儿险些把他熏吐。
萧驰心情更差了。
来到营地附近公用的茅厕后方,不少木桶在排队打粪。粪坑处蹲着个身形瘦弱的人在吃力地舀粪,而粪桶的主人们此时正聚在一起闲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