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第一天，早上起不来的人还挺多，全部围在教室门口，几乎把走廊里的路给堵住。

来不及吃早餐的少年们基本自带补救措施，有的拎着一袋红豆土司，有的提着油乎乎的包子，还有的嘴里嚼着没吃完的东西一时半会儿咽不下去。

有个少年因为走得太急而把校服穿反了，此时正拿双手揪着露在外面的缝线，眼神左瞄右瞄，再左瞄再右瞄，生怕被别人发现自己是个傻逼。

班级里有三十二个人，班级外站了八个人，总共四十个，全部来齐。

班主任这才把视线放到门口站的八个迟到少年的身上，她的眼神扫过来的时候，萧旸眼见着于渊站着都快要睡着了，赶紧拿胳膊撞了他一下。

在老师地指示下，少年们排好队，被带到走廊尽头的办公室门口谈话。

七班的班主任是个看起来蛮可爱蛮温柔的年轻女老师，三十岁左右的样子，圆圆的脸看起来和蔼可亲的，但那双眼睛一瞪，训起话来，倒也有模有样有气势，仅管对面着男生身高上不占优势，但气场上却高出了一大截。

“一个个没睡醒的样子。”李波波严厉地扫了一眼眼前的八个青年，“晚上做贼去了？”

八个人低着头不说话，其实心里大写的不服。

“早自习有多重要，我昨天已经讲过了，你们不比别人用功，拿什么和别人去比？我要求全班六点四十分到，其实不算早的，隔壁六班要求六点半到，今天全班都没一个人迟到……”

李老师讲了将近十分钟，八个同学垂着脑袋侧耳倾听，最后纷纷表示愿意改过自新，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争做当代努力实现“中国梦”的新青年。

李老师满意道：“你们回去吧。”

八人终于从班主任那里被放出来，回到教室之后，刚刚在走廊里的保证，瞬间变成了浮光掠影过往云烟，该吃早餐的还是吃早餐，该睡觉的还是睡觉，那个把校服穿反的则一头扎进了厕所，把衣服再反着穿了回来。

今早的早读任务是听写英语第一单元的前半部分单词，但其实早在暑假作业中，就已经把所有单元的单词“默写”过了，今早早读名曰是“复习”加深记忆，实则是“预习”和锻炼速记，然而这种“速记”的持续时间最多长达半小时，也就比金鱼多了二十九分钟五十三秒。

萧旸心情好，翻开崭新的英语书，从第一个单词开始看着英标拼，磕磕巴巴读到第三个，已经读不下去了，干脆拿出手机在课桌里打游戏，而于渊则贯彻落实他“于猪猪”的本质，趴在课桌上专心睡他的回笼觉。

直到快要听写的时候，于渊终于被英语老师拍了起来，这才拿出英语书，临时抱佛脚地看了两分钟。

英语老师是个四十几岁的大叔，在讲台上报着单词的时候，发音意外地非常标准，但语速有点儿快，听着的时候要写英文还要写中文，好多同学都没有跟上。

萧旸压根就没背过，纯属跟着老师的发音瞎拼瞎写，实在是听写这会儿玩手机太容易被发现了，他闲着没事干，就找找乐子，而于渊写得还蛮认真的，一眼望去，大多数都写出来了，字不能算是工整，但比昨天抄作业的时候好多了，至少还是可以辨认。

听写完毕，杨鑫转过头来催着他俩传本子，萧旸把自己的本子递上去，而于渊还坐在那里低头纠结几个不太确定的单词，直到前面几排的同学都快起群愤了，他才依依不舍地把本子传了上去。

早自习下课铃响起来，萧旸拆开那一大包棉花糖，又从书包里倒出一堆零食，还有一个装满了糖果的方盒子。

“别睡。”见于渊又要趴在桌上睡，萧旸撞了一下他的手臂，道：“先吃点儿东西。”

于渊被她这么一撞，睡意倒真撞没了点儿，心里就有点儿气，不过他低头看看萧旸特意帮他挑出来的早餐包，气就又消了一点儿。

“下次别撞我。”于渊道，“叫我一声就行。”

“好的好的。”萧旸笑着把早餐包推到他的面前，“你赶紧吃，快上课了。”

于渊吃着早餐包，见萧旸抱着一大袋棉花糖嚼，微微皱眉道：“你就吃这个？”

“怎么？”萧旸边嚼边说，“我喜欢吃啊。”

于渊道：“不健康。”

“学霸哥哥。”萧旸乐了，“你是觉得你手上能保存十二个月的早餐包健康吗？”

于渊面不改色地怼回去：“你这个缺乏蛋白质。”

“行，行，我说不过你。”萧旸说不过他，就耍无赖，“可是我不喜欢吃面包怎么办？要不，你喂我？”

话音刚落，萧旸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就见于渊竟然真的拿着一个圆圆的小面包塞了过来，快准狠，一把整个塞进萧旸的嘴里，填得一点儿空隙都不剩。

萧旸又乐了，边嚼边笑，差点儿噎死过去。

“哪有你这么喂的。”萧旸边笑边说，“这不得噎死。”

于渊道：“那你喝口水。”

“我想喝奶茶。”萧旸得寸进尺，“你帮我去买好不好？”

于渊真要起身帮他去买，萧旸又拉住他道：“哦，我忘了，现在奶茶店还没开门，待会儿升旗回来再去吧，我现在喝点儿水就行了。”

一分钟后。

“我好像没带水杯。”萧旸苦恼地皱着眉头，对于渊道，“你水杯能不能借我一下？”

于渊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直接把自己的水杯给了萧旸。

萧旸笑道，嘴角露出一颗尖尖的虎牙：“谢谢同桌。”

萧旸抱着于渊的杯子装满水回来的时候，上课铃刚刚响起来。

第一节是数学课，直到铃声打完了，都还没有老师走进来，又过了一两分钟，终于教室前门大摇大摆地走进了一个身高目测最多一米六，外表邋里邋遢，胡子拉扎的中年男老师。

数学老师一进来，班里还是很给面子地安静下来，老师先自我介绍了一下，说自己叫“刘骏”，紧接着把自己的生活习性都说了一遍，譬如“不换衣服是因为衣服都长得一样”啦，“半个月刮一次胡子非常有规律”啦，“每天下午四半都要去打羽毛球不要去办公室跑空”啦，“晚自习每天都不在不要去问题目”啦什么什么的，一听就“很有个性”。

他讲完这些，十几分钟过去了，同学们估摸着接下来应该要开始讲正题了，于是纷纷拿出教科书和参考书，结果这位刘老师竟然直接给大家来了一段“热爱数学”的个人演讲。

刘老师背着手，在教室里缓缓踱步，话语中带着一点儿本地腔，但掩饰不住那种浓浓的真情实感：“数学，是所有学科中最美丽的学科，如果你感受不到它的美，那是因为你学得不够虔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