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宸无力转过脸,众护卫人人噤声,无人敢参与进第一与第二统领之间的唇枪舌剑中。
眼看已经快到未时,夕阳西下,消失多时的二人仍未回来,众人心中个个着急煎熬,恨不得化身为鸟,生出鸟喙,往全城上空鸟瞰飞一圈,把自家主人安然无恙叼回来。
突然客栈大门处轰然冲进一道蓝色身影,众护卫齐刷刷站了起来——
“世子!”
“世子回来了!”
待看清来人后,众护卫不自觉地欢呼起来,叶宸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只是未等他们完全下放下心来,那道微微喘息的身影又让他们陡然紧绷心弦——
“世子身上好多血!”
“啊——世子怎么受伤了——”
“快去请大夫!”
凌涯子飞奔进来,不及开口,小心将人背回二楼厢房,轻轻地把人放在榻上,帮叶轻除去外衣:“无事,他只是累了,好好睡一觉就行。”
尾随而来的护卫众人一脸不可置信——身上流了这么多血,你告诉我他没事?
叶轻呢喃着翻了一个身,一颗脑袋深深陷入眠枕中。
读懂众人脸色表情,凌涯子微微一笑:“放心吧,不是什么大伤,一会儿稍微包扎一下就可以,至于他身上的血,”凌涯子顿了一下,收起笑脸,“大部分都不是他的。”
“他很出色,比我想象中的要出色。”凌涯子在心里暗自道。
“道长,请恕我直言,”叶宸忍不住开口质问,施加威压,“你与世子昨晚到底去了哪里,为何至今才回,为何世子周身血迹,不省人事,而你毫发无损?”
叶宸此话一出,房中众护卫看着凌涯子的脸色都变了,带着戒备审问的神色。
“此事说来话长,有些事我不好插嘴。我想,还是要等你们主子醒来后,你们自己去问他。”
叶宸拱手:“是我冒犯道长了。”话虽如此诚恳,表情却不带几分敬重。
“无妨,你们好好照顾他,”凌涯子站起身来,“他这一觉不会睡很久。”
“道长要离开?”叶宸脸色很不自在,“可是道长明明答应过我家主子做三个月的贴身护卫,怎么可以——”
身后众护卫也是一脸忿忿不平,对对对,这人怎么这样,怎么可以出尔反尔,言而无信呢?
“世事无常,有些事情怕是不愿辜负,也只能辜负了。”凌涯子轻叹一口气,“待世子醒来之后,替我问候一声,说是凌涯子缁衣漂泊惯了,无缘得享富贵荣华。”
“是我不好,呵……也罢……算了,不必转达了……”
凌涯子看着叶轻眉头拧起,轻轻抚去叶轻眉间愁结,眼中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他真的长大了,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成长得如此出色,或许,此生再没机会相见了吧。
“至于房钱,将来或许有机会再还吧。”这样也好,还不了的债,多一笔少一笔又何妨,权当一个念想罢了。
凌涯子最后深深看了叶轻一眼,而后飘然出门而去了,众护卫不敢拦他,个个呆若木鸡。
“大大大大大大统领,这个,怎么办——”
叶宸简直焦头烂额:“什么怎么办!快给请个大夫来!”
“世子醒来问起那个人,我们怎么回答?!”
“该怎么回答就怎么回答!”叶宸简直被围得快哭了,世子要是问起那个人,最先遭殃的是自己好吗!
门外的护卫匆匆忙忙赶过来:“大统领,大统领,不好了,刚才那个人换了自己的衣服,跑了!”
叶宸被气得不复往日沉稳,大声嘶吼:“跑就跑了!还磨磨蹭蹭什么!快去请大夫!”
房中闹哄哄一团,叶宸自顾不暇,收拾起烂摊子,门外突然又传来护卫支支吾吾的声音:“大,大统领,这,这个真的不好了——”
叶宸快哭了:“又哪里不好了?”
“上都传来的紧急飞鸽传书,说是要世子即刻动身回去。”护卫被叶宸发怒一吼,连声音都微微颤颤的。
“世子都受伤了,动都动不了,回信过去那边,说暂时回不去了。” 叶宸风风火火下了命令,紧接着像突然反应过来似的,“等等,是,是谁发来的信函?”
“是王爷亲自下的命令。”
“这——”
旁边一直冷眼旁观的叶安突然发出一声冷笑。
叶宸:“……”妈的。
“不用回信了,收拾好一切,叶安去准备马匹粮食,我们半个时辰后出发。”一道沉稳清冷的吩咐在兵荒马乱的房中响起,众护卫霎时安静。
室中原本应当熟睡的人坐起身来,长发散落,形容萎顿,眼神却清明一片,哪里像是有过沉睡的样子?
众人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大喜过望,纷纷按照叶轻吩咐下去行事。
叶宸一脸欲语还休,叶轻却是当作视而不见,径自下了床,自行穿衣,一脸波澜不惊。
叶宸再也受不了,砰地一下跪倒在地:“小人方才对沈道长无礼,小人该死。”
叶轻也冷笑了一声,声音倒是与方才叶安那声极其相似。他道:“你是我父王的人,我无权责罚。只是,什么事该问,什么事不该问,你心中应该有数。老老实实做好你份内之事就可以,若是再发生今日这种情况,你该知道的,你与我父王的交情还没有深厚到使你能以下犯上的地步。”
他又补充道,“天家最忌讳的,莫过于妄测上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