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灵渊一愣，心中淌过一股暖意。他温柔地抚过叶檀的脸，低低应道：“嗯。”

忽然黑暗裂开一道缝隙，一丝光亮漏了进来。继而缝隙扩大，照亮了他们所处的环境。

居然是在一个箱子里。

掀开箱子的是一个玉雪可爱的垂髫女童，一双翦水秋瞳忽闪忽闪，左眼下一颗泪痣。这女童此时正在箱子中翻找着什么，忽然看向了沈灵渊两人，眼睛一亮，口中发出“哇”的一声惊叹，把二人拿在手中。

这感觉就有些惊悚了。沈灵渊连忙掐了个诀，两人脱离了所附身之物，变成浮在一边旁观。却见女童手里拿的是一面菱花镜。

原来刚才二人是附身在这菱花镜上。

那小姑娘从怀中取出一方绣帕，拭去镜子上的灰尘。那镜子也不知是何种材料制成，样式看着古朴，却没有什么锈迹，镜面平滑，映出的人影十分清晰。小姑娘伸头看过去，只见镜子里也出现一个一模一样的小姑娘，她瞪眼，镜子里的人也跟着瞪眼，她吐舌头，镜中人也学她露出一点舌尖。小姑娘眯眼一笑，镜中人也跟着笑了，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小姑娘拿着菱花镜不住左右翻看，爱不释手。看了一阵，小姑娘“噔噔噔”跑了出去，口中喊道：“爹爹！阿娘！看我找到了什么！”

沈灵渊忙拉着叶檀一起跟了出去。

小姑娘一路分花拂柳，奔到后花园一个亭子里。亭子里坐了一男一女，小姑娘就趴在那女人膝上，举起手里的镜子让两人看。

那两人正是年轻了些的顾长安和顾夫人。

顾夫人笑吟吟地抚着小姑娘的头，道：“哎哟，这都能被你翻到，这可是为娘的陪嫁品，据说从你外祖母的外祖母手中传下来的，不知道传了多少代了。”

顾长安也笑道：“烟儿是个大姑娘了，知道爱美了。”

小姑娘朝顾长安俏皮地皱了皱鼻子，“哼”了一声又跑远了。

沈灵渊想，这小姑娘就是小时候的顾非烟了，倒是极为活泼可爱。菱花镜现在看起来也并没有什么异常。

念及幻境中灵识无法施展，沈灵渊向叶檀道：“顾非烟找到了那面菱花镜。”

叶檀道：“嗯。”

沈灵渊笑：“现在不黑了。”——你可以点头了，不用勉强自己说话。

叶檀抿了抿唇。

四周景色变幻，眨眼间两人出现在了一个房间内，顾非烟正坐在梳妆台前对镜梳妆。镜中的人影已是豆蔻少女的模样，轻抚自己的秀发，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十分娇俏可人。

忽然外边传来什么动静，顾非烟放下了手中梳子，提着衣裙跑出门去，脆生生喊道：“云生哥哥！”于是少女没有看到，在她出门之后，镜面突然如水纹般漾出一圈圈的涟漪。涟漪过后，明明房中空无一人，镜中还是出现了顾非烟的脸，盈盈含笑。

房外，顾非烟晃着柳云生的胳膊：“云生哥哥，我们去荡秋千吧，好不好？”

“好。”

“我要高一点。”

柳云生含笑答应。

两人说说笑笑走向后花园，声音慢慢听不到了。

镜中的顾非烟笑容渐消，蹙起了眉头。

沈灵渊和叶檀来到后花园。正是阳春三月，风乍起，墙头一棵杏树上飘落几朵残红，露出枝头上结出的几枚青涩果子。墙外杨柳，被风吹起漫天白絮。顾非烟坐在秋千上，高高荡起，一双小脚快活地轻轻摆动，薄汗透轻衣。柳云生站在一旁，脸上带笑，注视着顾非烟，似乎生怕她摔下来。

如此看来，倒也如柳云生所说，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场景又是一换，顾非烟躲在门外，探出一颗脑袋，往房中偷看。顾长安焦急地在房中走来走去，头上渗出几滴汗珠，显是十分烦乱。

他边走边道：“如今局势，朝堂之上容不下我啊……”

顾夫人目光跟着顾长安，忽然道：“老爷，不如你辞官吧……我们回乡，离开朝堂，离开这里。”

顾长安脚步一顿，喃喃道：“辞官？辞官……可是，我走了，柳侍郎怎么办。”